统领就被这朴素无比的答案震惊到了，他傻里傻气地朝苗巫巫眨巴了两下眼，苗巫巫也礼仪性质地朝他眨了两下眼，当前者回过神时，才发现这种对视的局面像极了白痴间的默契。

他忍不住道：“如果你愿意为我做事，我可以让你这辈子都不用吃自助餐。”

然后他就发现对面这个猫族的白痴用一种“你是不是白痴”的目光看了过来。

“你是不是傻？”她说，“就算你再有钱，有钱到能把整个东京买下来，吃自助餐依旧是赚的，更何况是免费的自助餐，不论多有钱的人，遇见赚钱的机会，也不会放弃的。”

统领的目光逐渐迷茫，他和很多人说过话，也用言语击穿过他们的防线，谎言是他的喉舌，诡辩是他的唇齿。

可他委实没遇见过这种类型的，就像一般人问：最近是不是感情上受到了挫折呀？那人只要脑回路正常，再怎么说也会透点信息。那苗巫巫会怎么回呢？她回的是“是啊，我老婆被狗作者写死了”。

感觉就像独孤求败三十岁破尽天下群豪，孤独寂寞到只能隐居深山玩鸟，忽然有一天听闻有西域来客到中原武林，招式诡异莫测，群雄莫之能守，欣喜出山，待见了正主，却见那厮白衣白袍，手执食指粗细的短棍，见有人提剑杀来，棍尖对着这边，遥遥就是一句——

“阿瓦达啃大瓜！”

……这就玩不了了。

当然，正如凛所想，统领狡诈之极，苗巫巫不配合，他便也不再玩循序渐进的把戏，而是开门见山。

“我了解你的主人。”他道，“他以为我不知道你对她的重要性，试图借此算计，但我是知道的……你身上的风衣，除却保护你外，肯定还有定位的效果。”

说着，他挥挥手，灰色雾气升腾，一副画面卷出。

却正是山道上的两个男人。

与此同时，某种暗色，从统领眼底流淌而过。

果不其然，统领的视界中，代表着紧张的情绪色调，瞬间从苗巫巫身上蒸腾而起。

如同沸腾的开水。

“但他其实遗漏了一点。”统领微笑，“我虽然动不了你，却可以改变你的位置……他试图用你来定位我的位置，但，挪动你的，未必就必须是我。”

他看起来丝毫不着急，其嗓音醇厚，处之淡然，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时间还有很多。

他甚至有闲心为苗巫巫解释。

“是，他确实杀尽了隐秘巫女，这也确实是我的失策……济缘镜中，我知晓他成了人神，但我没想到，他的进步速度会这样快……如此看来，我确实低估了算仙的强度，我本以为，自封的算仙会限制他自己，可现在看来，封锁的算仙，反倒更加强大。”

“我以为隐秘巫女倾巢而出，至少可以等到我解决源竹醉的问题，可我没想到，他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杀得这样果断，那样快……”

说到这里，阴阳统领扶住额头，叹了口气。

不，现在该叫他如狐了。

“按理说，从他到樱岛开始，我都没有表现出任何敌意，他也不该知道，我顶替了阴阳统领的位置……这是连后山的那位前统领都没有发现的事，在这种敌友未明的情况下，他就没想过是这一场误会的可能性么？他是有余裕不杀人的，这本来就是我设计的情况，最多耗费他一些时间……”

“结果他非但杀了，甚至还挑选着杀，挑最强的杀，巫女们的尸体，现在还铺在秋叶原的街上……看来，算仙情绪的一面，只针对某些特定的人，除此之外，都是灰尘般的东西。”

“——也正因如此，他才敢放心将你送过来。”

他看向苗巫巫，摇摇头。

“让我猜猜他的想法吧……你身上这身风衣，被道法设定了某种规则，我不是很清楚它的运作方式，也没兴趣研究，毕竟以算仙的学习能力，他会任何东西都不需要惊讶……”

“这种道法，除了保护你本身外，还可以将实力到达一定程度的人或妖隔开，防止你被我之外的人带离……他主动给了我一个把柄，对他而言致命的把柄，那就是你本身；但与此同时，他也掌握了我的把柄，那就是我的位置。”

“他很清楚，我不会放弃他的弱点，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但也正因如此，他也可以一直掌握我的位置。”

“为了这种局面不被别的方式打破，一小时前，他甚至特意先从感官中更强的隐秘巫女杀起，探微本就是算仙的基础能力，辨认出谁的能量强度更高，轻而易举……他推测，不论我是为了拖延，还是为了杀他，我都必定会让整个神社倾巢而出，也正因如此，只要他杀死那些巫女，神社中，除我以外，不会有能挪开你的人。”

“他的推测是正确的。”如狐道，“如果我身边没有凛的话。”

他突然笑了，笑得狡诈无比，即便整个神社的隐秘巫女几近被白吟屠光，他也丝毫没将之放在心上。

他叫：“凛。”

凛当然不是妖皇，但她体内有着妖皇的血，当她使用这些血的时候，她的尾巴会变成八条。

这也是为什么如狐会强行将之留在身边，因为他想吃掉对方。

字面意思上的，吃掉。

凛平静道：“你知道，这件事，我绝然不会帮你。”

如狐笑道：“那你也应该知道，从我们认识开始，我想要你做的事，你做不做，一般不是由你想不想决定的。”

凛道：“那是因为，你总能找到威胁我的理由，而能威胁到我的理由，有且只有一个。”

她“呵”了一声，“可现在，你能威胁我的那个理由，正和一位人神待在一起，他们的关系还那么好，你还怎么威胁我？”

如狐表情好像很意外：“什么时候，你这么信任源竹醉之外的人类了？”

凛道：“我不信任他，但我相信你，能让你这么忌惮的人，值得我的信任。”

说这话时，她死死盯着如狐，目光中像是藏着刀刃。

后者哀叹一口气：“真让人伤心，我们分明是同族，明明都有尾巴，你却非要偏向没尾巴的家伙。”

他拍拍额头，似是不想再看凛的脸，但“啪”的声音响起时，炽白色的闪电割裂天空，凛只觉得电光把思维一起劈开，脑海里一片空白。

灰色的，浓郁的情绪，如冰冷的蛇，从她的心底钻出，游向四肢百骸。

她分明可以立刻亮出爪牙，可她的身体好像冻结了，连动一动手指都不可能。

这是如狐的能力！只要有足够的情绪波动，他就能操控某个对象的灵魂！

这不可能！凛惊愕地望着如狐，她知道如狐的能力，也正因如此，她才压抑住自己所有的情绪，变成那副冷冰冰的模样。

可她现在明明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却还是被操控了。

“以前的你，可不是这幅拒人千里的模样啊！”如狐笑容含蓄，“就像一颗种子，当它被埋进大地的时候，它就有了生长的资格，长成枝繁叶茂的模样。”

白吟可以瞬间开启算仙，挣断如狐的情绪之线，凛没有算仙，但也也有自己的办法。

几乎是下意识，她就要燃起身体内妖皇的血，那是无上尊贵的血脉，也是如狐一直忌惮而贪婪的东西，它的燃烧，伴随着凛的死去，但当它燃烧的瞬间，没有什么可以阻挡。

如狐依旧不慌不忙，他微笑着说：“你只有一次机会，如果我是你，我会把这次机会留在他们到来时……不然，连死去都无法和那个人说上话，不是太可怜了吗？”

伴随着这话落下，妖皇之血果真沉寂了下来，凛死死地盯着如狐，直到眸光消散。

如狐大笑起来，“对！就是这样！听话是女孩子的美德。”

他拍拍手，指向苗巫巫：“现在，把她带走吧，趁他们还没到来之前。”

灰雾显现的画面中，两个男人依旧在阶梯上行走，至少还差七百多层阶梯，距离神社大门，显然还有一段距离。

他们甚至还有闲心拌嘴，对此处发生的事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