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

烬突然莫名其妙笑了起来，转头看向管道外，月亮港口那一片嘈杂的声音并没有吸引到他的注意，他的目光凝视着星空。

在这一瞬间，他没有去想在均衡三忍之间准备了数年的一场大戏，也没有去想为升华华生·福尔摩斯所预准备的表演，只是单纯在思考一个问题。

如果星空有创造者，那他一定是个平庸的艺术家吧。

烬这样想到，随后轻轻叹了口气，心中对于自己预想的剧场没能开幕略微有些遗憾，不过除了遗憾，倒没有多少伤感或者别的什么负面情绪。

他早知道自己会死，他一手给自己设计了死亡的时间、地点乃至于怎么死都想好了。

按照烬预想中的场景，自己的死必然是壮丽的、华美的、如流星般璀璨，在世界的眼前，在星空之下，在那一瞬间将生命与死亡缝隙间的惊人之壮美完全阐释，惊艳所有人、所有神，告知那星空的创造者。

美，是这样的。

而现在，自己死的多少有点默默无闻，这太遗憾了。

或许不该那么早去为想着为华生·福尔摩斯升华，这人完全就是个蛮子。

智力只有9的蛮子。

烬有些不甘心地想到，不过到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轻轻摘下面具，露出一张丑陋的脸。

颤抖着触摸着自己的脸，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烬依然厌恶这张脸，每次触摸都有种作呕的感觉。

真正懂得美为何物之人人却生来丑陋，何其悲哀，何其讽刺......

就在这时，烬将目光投向管道内的黑暗，一个浑身笼罩在破旧黑色长袍中的高大人影从迷蒙的黑暗中走出来。

“初次见面，我的名字是卢西恩。”人影说着，顿了顿：“你快死了，我们做一笔交易怎么样？”

烬沉默片刻：“说。”

“一位伟大的神祇需要你的身体来作为祂意志的承载。”卢西恩说道。

“好啊，等我死后，只需要几分钟。”烬想到华生·福尔摩斯和戒看到自己还活着的表情一定很精彩，非常轻松地答应了，自己现在也活不了，答应不答应也无所谓。

“不行。”卢西恩摇摇头：“你死之后，身体和灵体会被死神标记，那位神祇无法使用太长时间。”

虚空是整个宇宙所有生物的敌人，自然也包括神。

“必须在你活着的时候进行降临，你的灵体和身体都将成为那位伟大存在的一部分，这一切必须出自你的自愿。”

他在地宫里带出了一丝虚空监视者的意志，但经过数千年

的关押，虚空监视者的本体早已衰弱到了极点。

更关键的是，现在卢西恩带出来的虚空监视者意志也只是祂很小的一部分力量。

如果是普通人还好办，直接腐化就行了。

关键虚空监视者看上了烬的身体和灵体，这种灵力大师的身体和灵体能让祂恢复一些力量，但没有人会愿意自己被吞噬，这种意志坚定艾欧尼亚修行者如果反抗的话很容易出意外。

卢西恩渴求祖安掀翻皮尔特沃夫，虚空监视者渴求吞噬世界，两者都不能接受意外，因此他们决定给予烬一个交易的机会——退而求其次只要身体也是可以的。

当然，就跟谈生意一样，先摆出价格，你要是不接受，可以还价嘛。

卢西恩和虚空监视者已经做好付出些许代价的准备了，但没想到烬听了之后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灵体和身体我也可以给你，”烬不紧不慢地说道，仿佛送出去的不是自己的灵魂。

只是他本就不怎么看重自己的性命，活着的意义只是为了让世界见证‘美’。

这是烬一生的追求，其优先级还在自己的生命乃至于灵魂之上。

“不过我有一个请求。”烬想了想，“在我的住处有写好的一些计划，是一部精彩的戏剧，希望你们能帮我完成它。”

“如果只是这个请求的话——”卢西恩停顿片刻，点点头：“可以。”

说罢，他走到烬的身旁，伸出畸变严重的手，虚空的幽紫在其中闪烁。

“放开你的精神屏障。”

烬低下头依言照做，幽紫的光芒随即将他整个人笼罩，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怖抱过了他的灵体，这是足以吞噬世界的贪婪，他的灵体开始与虚空监视者链接、开始被吞噬。

在接触到虚空监视者意志的一瞬间，烬获得了这个异世界古老神祇的部分知识，他知道了虚空，也知晓了虚空的目的——吞噬世界。

世界的存续烬并不在乎，反而在心中畅想着。

让世界消弭的那一瞬间一定很美吧。烬忍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想象着虚空吞噬整个宇宙的画面，陶醉其中。

卢西恩做完这一切后注视着烬微微皱眉，“你为什么还要抵抗祂的意志？”

烬叹息一声，看向卢西恩：“我还有一个请求。”

“请容我进行最后的落幕谢礼。”他说道，见卢西恩沉默一会儿终于点头后，回礼表示感谢。

烬挣扎着站起身，将低语用袖口来回擦了四遍，装入腿上的枪匣中，分别整理了鞋子、裤子、上衣以及戴上面具，往管道口走了四步，来到接近边缘的地方，朝着无尽的大海、朝着闪耀的灯塔、朝着星空与皎月、朝着世界，微微躬身一礼。

充满磁性的低沉嗓音如同大剧场中的出演者般抑扬顿挫地谢礼：“此刻，便是卡达·烬的退场。”

声音传出数米远便衰落，直至消散在海风里。

除了卢西恩，没有人听到这句话，星空静谧，海波平缓，微风路过此处，作为世界最后的礼物轻轻抚摸烬的脸。

此后，这具身体乃至于灵魂，尽皆成为世界的死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