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这一切都就此结束吧。
卡蜜尔将目光投向下方，李维司正手握银白雷枪与斯蒂万派来的人交战，说是交战可能不太准确，事实上单纯是如狼入羊群般单方面屠杀。
阿芙耶倒在花坛里仿佛傻了一般呆愣着，全副武装的特别行动小组和那些斯蒂万招募的施法者们四散奔逃，天空不时会降下一道闪电，每一次光芒爆闪过后就会有数个人无力地倒在地上。
他好像不太需要我的帮助。
卡蜜尔扯了扯嘴角，以往都是她去收拾别人留下来的烂摊子，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
不过这样也好，盖尔选中的人有足够的能力去保护她，也有能力惩戒他、盖尔乃至于菲罗斯家族的敌人。
这很好，至少盖尔不用面对当年我所面对的抉择。
卡蜜尔深吸了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挣扎着起身的埃菲·内德里。
“有意思吗？菲罗斯夫人，当着我叔叔遗物的面你还要撒谎，是觉得无法面对他？”埃菲·内德里怒声问道。
“菲罗斯家族真想除掉你叔叔的话，你觉得他还能平安回到恕瑞玛？”卡蜜尔微微摇头：“他威胁不到菲罗斯家族，我也永远不会对他出手。”
“呵呵，你们当然不会在皮尔特沃夫杀死我叔叔，那样就不会再有海克斯科技工匠到你们家族工作了！是的，今后也不会再有了，我已经通知了皮尔特沃夫各大报社，明天的头条上就会写满菲罗斯的绝情与冷血！你——”
“你怎么确定是菲罗斯家族下的手？”卡蜜尔优雅地坐到了书桌的椅子上。
“你们用的武器是我叔叔制造的水晶一型，我认得它们的破坏痕迹，只有菲罗斯家族的密探才会有，而那些密探正是听你指挥——”
“为什么他们非要用水晶一型？哈基姆是水晶专家，不是战斗专家，杀他只需要一个平庸的杀手带着一把脆弱的骨刀就能办到，铁弩箭、祖安随便一把破烂卡宾枪，有那么多武器，为什么要用水晶一型？”卡蜜尔打断埃菲·内德里的话。
埃菲·内德里陡然愣在原地，嘴张了张，说不出话来，他没话可说了，因为卡蜜尔的话是对的，而顺着这个逻辑往下推导，可能性就太多了。
“斯蒂万想要我这颗心脏，呵。我弟弟想要杀我，好让他脆弱的生命能够再多享受一些自私的时光。他的欲望背叛了他的职责，还有我们整个家族。他找到了你，你也确实帮他办了这件事。”
“我不管你是不是无辜的，既然卷进来了，那就别想全身而退。”
哈基姆的侄子远不如哈基姆聪明，这是一场误会，卡蜜尔不准备杀他，但却也不会放他走，即便他是被人利用的，但做了事就该付出代价。
他唯一的选择是成为菲罗斯家族的工匠，发光发热，直到老死，他这辈子都别想离开这里，自由将与他无缘。
埃菲·内德里有些恍惚地倒退几步，他想起自己发现叔叔尸体时一个乡人跟自己说的话，路边的陌生人的指路，那些明显留下的痕迹，还有说要帮助自己复仇的那神秘人的煽风点火。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被仇恨蒙蔽双眼，鲁莽的闯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中，她会杀了自己吗？
卡蜜尔说着仿佛非常寻常的事情，随后微微一顿，想起以往一直在想的一件事情，她突然被这件自私的事情给包裹住了。
看了一眼埃菲·内德里，她不确定自己能得到想要的答案，却也不愿意再等了。
如果回忆的伤痛对于我来说是一场凌迟，那么还是长痛不如短痛吧。
卡蜜尔定睛看着眼前像极了哈基姆的男人：“告诉我，你叔叔结婚了吗？”
埃菲·内德里沉默一会儿，摇摇头：“没有，夫人。”
“叔叔说，能爱上自己的作品，生命就别无所求了。”
这确实是他会说的话。卡蜜尔微微低下头，让那摇曳的烛火不会照亮自己的脸，她的眼泪很久以前就已经流光了，现在留下来的只有干涸。
她捡起那堆图纸，把自己的画像放在了最上面，取代了她心脏的机器闪烁
着，画像上的墨线在如水的蓝光里轻轻摇曳。
那是曾经的自己，已被抛弃的自己。所有这些痛人心扉的牺牲，造就了今天的卡蜜尔。
所有的过去，都化作了历历在目的细节。
卡蜜尔知道，自己可以怀抱着过去，但却无法再度拥有。
她翻看着埃菲背包里的那些羊皮纸卷上的一些手记，上面写画着的都是一些发现、一些原理和各种知识，全都是哈基姆的笔记，是他毕生的心血。
“哈基姆把所有的都教给你了？”
埃菲·内德里沉默一会儿，他现在脑子很乱，低着头：“是的，所有事情他都会教我，但是设计部分我远不如叔叔。”
卡蜜尔微微点头，没说什么，拿起那一大背包的手记，连同自己的画像。
“这些是全部了吗？哈基姆的所有？”卡蜜尔的声音只是一阵幽暗的呢喃。
“嗯。”
“你都记住了吗？”
“差不多，不过——”骤然亮起的火光晃花了埃菲·内德里的脸，他惊叫道：“你都做了什么！”
他的声音带着不可思议的震惊渐渐悄然——卡蜜尔把所有图纸都放在了垒好的煤块上，轻轻地吹了几下。
浸过油的羊皮纸眨眼就着，很快便吐出了橘红的火舌。
卡蜜尔平静地注视着过往翻滚，沸腾，衰败，直到炉中只剩下灰烬和残骸。
身旁还有人在，这个念头将她拉回了现实。
埃菲·内德里缓缓摇头，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这么短的时间，这么多的心血就这样消失了，他完全呆了。
“到楼下去，你今生的工作已经有着落了。”卡蜜尔来到窗边要纵身一跃。
“你不杀我？”埃菲·内德里上前几步问道。
“不，不过这并非代表你做的事情毫无代价，从今往后，你没有自由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