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2. 第 302 章 朝议(2 / 2)

阴灵之路 柳明暗 17949 字 2023-06-01

随着朝官与帝皇相争,双方气机碰撞、道则交锋之间,又更引动玉阶侧旁端坐的孟彰周身浮影波动。

那掠影一般的梦境世界演化中,曾经虚浮、轻淡的各色朝争场景也正在快速地沉淀,更多的道蕴碎片被引导着汇入,成为这些朝争场景的根基。

但这一切并未影响到金銮殿中的君臣,尤其是那两班文武朝官。

他们甚至都没有任何的交流,文班朝官中就有一人起身出列。

“臣河东郡都水司郎中有本启奏。”

仍在各自坐席上安坐的两班文武朝官没有一人分去目光,但所有人也都已经知道了这位郎中的奏本内容、他的出身、累任官职更甚至站在他背后的人。

晋武帝司马檐其实也心里有数。

他目光扫过金銮殿中一众朝官,沉声道“说。”

那河东郡都水司郎中又是一礼,方才道“今年河东郡内降水不足,郡中各河流水面下降,已是历年来最低水位,且近两个月内仍是烈日炎炎,臣担心再这样继续下去,河东郡今年的秋收将会收到影响,还望武帝陛下垂降恩德,遍泽天下,允准河东郡调用税银以备秋旱。”

两班文武朝官脸色不动,似乎那位都水司郎中所提出的朝议只是寻常,并不是什么大事,但晋武帝司马檐胸腔中却有一缕火气窜起。

果真就是他们这些跟他们皇族司马氏同享朝廷运数的朝官,才更为清楚他们大晋朝堂的要害和命脉。这一出手,居然就已经在拿捏了吗

晋武帝司马檐无比的气恼,心下忿恨不已。

尽管晋朝传承到他手上,才过去拢共四位帝主,但有晋一朝,不,连带着更往前的曹魏,因为曾经的乱世,基本上朝堂建制都是以积蓄军事力量为目的的。

开荒垦地是为了囤积粮草;畜牧养殖是为了练兵养马;匠造营建是为了防御攻伐

朝堂上所有的一切政策,尽以增强战力为主旨。那天下税收,除了部分供养给他们皇族司马氏享用以外,基本上都拿来养练天下兵马了。

现在,这朝官一开口就将兵锋直指税收。他们哪里是想要针对朝堂诸事的运转,分明就是在针对他们皇族司马氏手下的兵马

曹魏也好,司马晋也罢,都是以手中兵马逼压四方坐上的皇位,兵马就是他们的底线。这些文武朝官今日就是踩在了晋武帝司马檐的敏感处。

甚至不独独是晋武帝司马檐的,还是司马晋四代帝主的。

他们真是果真是好大的胆子

晋武帝司马檐压着心头的怒火,冻彻的寒意从他双眼流泻而出。连同他身后盘旋的玄黑色九爪神龙,此刻也都用刀锋一样的森寒目光冷冷俯视着那河东郡都水司郎中。

那河东郡都水司郎中脸色渺白,整个人的身影层层削减,竟像是魂体的内部有什么根本的东西正在以一种不可挽留的速度往外流淌,整个魂体都在快速变得虚淡。

河东郡都水司郎中似乎不知道自己身上的异状,他笔直地站立在原地,虽目光低垂并不与上首的晋武帝司马檐以及他身后的那条九爪神龙对视,但他头颅是挺直的,不是嚣张的高昂,也不是卑怯地低垂。

这份自然姿态,绝不是没有任何倚仗能够展现出来的。

晋武帝司马檐心里也很明白,这河东郡都水司郎中既然是两班文武朝官中第一个站出来的,就一定是得到了某些人,或者说是全部人的承诺。

果不其然,甚至都不必这河东郡都水司郎中自己出手防卫,那浑然一体的社稷气机便呼应也似地流动。

一圈一圈的气机环护之下,正侵蚀着那位河东郡都水司郎中的道蕴被削减乃至消弭,最终被逼出那河东郡都水司郎中的魂体。

江山道蕴消弭退散,社稷道蕴当仁不让流向那河东郡都水司郎中,将他的魂体化作自己的容器,快速地填补上他的亏空。

那河东郡都水司郎中魂体的虚淡感觉快速被抹去,重新恢复早先时候的厚重与充实。

不,这河东郡都水司郎中的状态竟是比之早先他站出来的时候还要肉眼可见地好了几分。

晋武帝司马檐瞳孔深处寒意暴增。他身后的玄黑九爪神龙的身体微不可察地往前探出了些许。

显然,晋武帝司马檐已是生出了杀意,连同他身后的阴世龙庭气数都有所感应。

但就如他自己知道,这还仅仅只是一个开始那样,他也知道自己此刻必须要忍耐。

他不能出手,起码这个时候不能。

他这时候出手,只能是平白授人以柄,给这些朝官攻击他、威逼他的机会。

他必须得忍

心头怒火沉闷地沸腾的这会儿,晋武帝司马檐忽然觉得自己理解了他的皇祖父晋太祖司马懿。

在那位河东郡都水司郎中之后,上党郡都水司的郎中一面觑着晋武帝司马檐的脸色,一面做犹豫迟疑状,那边厢晋武帝司马檐的嘴唇动了动,都还没有说话,他就已经猛地起身迈步,也放声道“臣上党郡都水司郎中也有本要奏。”

晋武帝司马檐的额角跳了跳。

克制,克制你需要克制,绝对不能爆发,他们都在等着你呢。你这会儿简单被激怒,回头就会有更多的“奏请”、更多的“劝谏”在等着你。

一定要克制

万万不能中了他们的圈套。

晋武帝司马檐如此告诫着自己,同时沉声道“说。”

那上党郡都水司的郎中夸张地松了口气,更特意抬手擦过额角,将手中玉笏高高举起,哀声道“陛下,上党郡的支流比河东郡那边的支流数量更少,河流里的水量也多有不如。河东郡那边情况纵然不是很好,但也远比不上上党郡这边凶险啊陛下。”

“陛下你是不知道,我上党郡里别说是长河支流了,就是郡中的湖泊、水井的井水都受到了影响,水位在持续降低”

哀哀将上党郡中的情况说道了一遍,那都水司郎中又哭求道“求陛下开恩,予我上党郡近百万黎庶恩德,准郡中为防备大旱调用郡中税银,以保秋收。”

若说河东郡都水司郎中站出来请求调用税银,晋武帝司马檐还带了两分期待扫过那些负责监管各地税收的郎中、侍郎,希冀他们多少生出些愤怒的话,那么等上党郡都水司郎中再开口的时候,晋武帝是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分给他们了。

他只微微颌首,问道“除了河东、上党两郡缺水以外,其他的州郡还有要说的吗”

果不其然,晋武帝司马檐这话还未曾落地,下方安坐的一个个郎中、侍郎就依次从席中走出,抬起玉笏禀上而高。

“我长沙郡”

“我武昌郡”

“我南郡”

晋武帝司马檐木着脸听,待到各地出现大旱迹象的州郡都报了一遍后,他才问“还有吗”

金銮殿上众多朝官只低头。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此刻的沉默并不意味着一切结束,而是另一场风波的开始。

果真,就在这一片沉默之中,有一位文官站起身来,并手弯腰作拜。

晋武帝司马檐眯眼看去,认出这位文官的司职。

那是尚书省中水部的右侍郎。

他扯着唇角,不等那位朝官开口,他便先道“尔曹主管水部诸事”

晋武帝司马檐目光往前挪移,在尚书省左右丞、左右仆射以及尚书令看了一圈,才重又回到那位站起出列的侍郎身上。

“倘若不是朕记错,那你该是主管吴郡一带的水部诸事。”晋武帝司马檐话语反常的平静,“可别要告诉我,今年连吴郡那边都缺水了”

那位被晋武帝司马檐盯紧了的尚书省水部右侍郎只是露出一个苦笑。

“陛下圣明,”他双手高抬而半低头,那宽大的袖摆垂落而下,自然便遮挡去了这位右侍郎的半张面孔,“今年吴郡一带确实不缺雨水。但问题是,吴郡这一带今年的雨水降得太多了,臣日前收到传报,吴郡一带接连暴雨,已有洪涝的趋势”

“陛下,即便吴郡一带常年会有飓风席卷,但今年这飓风却比往常年份更为凶暴,再加上这半个月来的暴雨,陛下,今年的秋收吴郡这一带,怕也不甚乐观啊陛下。”

吴郡位于江南,那里大片大片的良田,乃是天下粮仓。吴郡一带的收成不好,整个天下的形势都要受到影响,更遑论直接接受吴郡所产出的粮食供养的朝廷兵马。

“还有吗”

晋武帝司马檐转过视线,扫视着下方的一众朝官。

“陛下,西南牧场今年气候也”又有一位朝官站了出来,但那同样不是会让晋武帝司马檐高兴的消息。

“你不会是要告诉我,西南牧场那边的牧草也被影响了,以至于今年那牧场里的战马出栏也有问题吧”晋武帝司马檐懒得听他废话,当下就截断了那朝官的话语,自己开口道。

那牧官面容抽搐着,似愁又似喜,看得晋武帝司马檐眼底冷厉越发尖锐。

“陛下,不只是西南牧场这边的牧草被影响了,牧场这里,那些将将要长成的战马,那些战马”

晋武帝司马檐心头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那些战马怎么了”

“那些战马不知道是为着什么原因,似乎都病了啊陛下。”那牧官似是终于忍耐不住了,捞起衣袖在眼角位置擦了又擦。

晋武帝身体猛地站起,他身后那玄黑九爪神龙也作势欲飞。

金銮殿玉阶下方的两班文武朝官目光幽幽投来,看着晋武帝司马檐。

晋武帝司马檐敢发誓,他从这些豺狼眼中看到了兴奋,更看到了期待。

他们正期待着他的爆发。

晋武帝司马檐双手紧拽成拳,半饷后,他重又坐了回去,只沉声问“还有吗”

哪怕只是在玉阶另一侧旁观的两位门神见着晋武帝司马檐的境况,都不由得生出了些许怜悯。

郁垒更是学着晋武帝司马檐将他的话给重复了一遍“还有吗”

但那丁点零星的怜悯并不能盖过两位门神的兴致。

“还有吗”神荼意味深长地重复着,随后就轻快回答道,“当然是有的。”

郁垒也道“既然这些朝官都出手了,又怎么可能只到这种程度”

果真就似郁垒所说的那样,在晋武帝司马檐的问话之后,又有一个朝官出列作礼而拜。

晋武帝司马檐并不觉得欣喜。

“陛下,长云阴域里畜养着的战马,近段时日也不知出了什么缘故,数量竟出现大幅削减,臣等臣等深恐,这一年长云阴域里的战马数量,怕也无法担负长云军的补充。”

晋武帝司马檐没想到特意打造的长云阴域牧场居然也会出问题。

长云阴域牧场乃是直属于他掌控的牧场,打理牧场的是他的亲信,牧场中所畜养的战马在出栏以后的去向也是他所掌控的长云军。

可以说,长云阴域牧场是他的地盘。

但就是长云牧场所在的长云阴域,居然也在他四面受敌的境况下,居然也出了纰漏这已经不是失误了,这根本就是在背叛

比任何来自外敌的撕咬都要叫人憎恶的背叛

几乎是磨着牙,晋武帝司马檐问“可曾调查清楚到底是什么问题。”

金銮殿上所有人都听得出来,这句话不是什么问话,而是陈述。

他在要解释。

最后可以保全君臣情分的解释。

那位长云牧场牧官低下头,避让了晋武帝司马檐的视线“臣无能。”

晋武帝司马檐的手指掐得指骨噼啪作响。

“你不知”

那长云牧场牧官不敢做声,最后一掀衣摆,直接跪了下去。

晋武帝司马檐几乎要恶咒出声。

跪罪领罚他就只会跪罪领罚的吗

他要的是真相要的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还有吗”晋武帝司马檐重重甩袖,问。

当然是还有的。

几乎所有旁观着这边厢局势发展的大修士各自在心下回答这位晋武帝司马檐。

“陛下,”又一位朝官出列作礼而拜,晋武帝司马檐看着这位朝官,额角都要被逼得跳动起来,“陛下,长城城墙下驻扎的那商寿王近日兵马调动,隐隐有威逼匈奴、鲜卑等城内数族,匈奴、鲜卑数族连遣族人往县衙求援。臣等,不知该如何决断,还请陛下明决。”

晋武帝司马檐这下子也头疼了。

他早猜到那殷商殷寿不会安分,但他没想到那殷寿居然才刚刚在长城城根上驻扎没多久,就将兵锋指向了那些鲜卑、匈奴蛮人。

鲜卑、匈奴那几族虽然也居住在长城之内,也在县衙处录入过民籍,算得上是晋朝的臣民。但是

“不必理会。”晋武帝司马檐抬手道。

那朝官有些犹豫,劝道“可是那鲜卑、匈奴蛮族狂悖,战力不凡,乃是我大晋一朝重要的兵力补充来源,若任由那商寿王肆意欺压,是不是不太妥当”

“没什么不妥当的。”晋武帝司马檐直接道,“那殷寿领兵驻扎长城,绝不是什么安分的,他去找鲜卑、匈奴的麻烦,总比他在长城之内放肆纵横来得轻松。且只让他们两方斗去吧,只要他们不打到县衙去,只不管他们。”

那朝官还待要再劝。

晋武帝司马檐已经不耐烦了,直接问“还有么”

那朝官快速舍下心头的思绪,又拱手作礼,道“陛下,近来长城内外的天气亦多有反复,且少有雨水降下,似乎也要干旱的趋势。匈奴、鲜卑等蛮族原就不擅长农活,如此天气境况,他们田地里的收成更加稀少,我们是否还”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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