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时候,  谢澜跟老头讲起了黄家村半年来发生的一系列怪事,
        “刚刚安山区道协给我发来消息,说就在昨晚,  他们那又发生一起恶鬼伤人案,  事态紧急,我打算今晚过去,  票已经订好了。”
        老头倒没再摆出那副不正经的模样,缓缓夹了一筷子菜,  布满皱纹的手轻轻敲着膝盖。
        谢澜不欲让他二人担忧,  眉尖很快舒展开来,  “如果顺利,假期结束应该就回来了。”
        有百邪不侵的体质在,黄家村的事顶多有些麻烦,  不至于威胁性命。
        纪重鸾听了片刻,  发觉谢澜似乎不打算带上他,  顿时急了,“我也要去!”
        不久前的欣喜恍若幻影,接连几个道士都折在里面,  足见凶险。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突然变得索然无味,  纪重鸾眼巴巴看着他,  “我要跟你一起去。”
        反正他现在有了身体,大不了偷偷跟着,留下是不可能留下的。
        老头敲击的动作一顿,  蒙着白翳的眼动了动,带着常人难有的洞察,“澜澜长大了,到为国家做贡献的年纪啦。”
        “不怕,  先吃饭,待会儿爷爷替你算一卦。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啦,老头子不方便掺和,做后盾还是可以的。”
        “小纪是好孩子,你带着他,出门多长点见识。”
        其实长见识倒还次要,但做好事有功德哇,这可是多少修行者求都求不来的好东西,得到的越多,便越受天道偏爱。
        常言说人做天看,这样的带功利性质的话想想就得了,可不能随便乱说。以谢澜的聪慧,不可能想不到。
        他先是“……”
        天底下能把捉鬼说得像小孩子郊游的,恐怕只此一家了。
        当领悟到未尽之言,又是“……”
        他只是还在犹豫,又没坚持不带人,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看着他,好像渣男要跑路了。
        谢澜向纪重鸾递去一个安抚的眼神,“订票需要身份证,我已经拜托况会长加急办理了。”
        对方尚且不知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误以为谢澜口中的‘好朋友’也是一位久不出山的精怪,拍着胸脯说事情包在他身上,保证用最短的时间办好。
        纪重鸾展颜一笑,眼里心里都是对他的信任,“我需要准备什么吗?”
        谢澜摇头,“不需要”,他想了想,和爷爷采用了同一种说法,“别紧张,就当是去旅游的。”
        转眼到了出发的时间。
        有国家报销,道协也愿意给出任务的外勤提供最好的待遇,对待谢澜这样的‘好苗子’只可能更高,绝不亏待。
        况会长帮忙订的卧铺,双人包间。节假日期间客流量大,谢澜干脆牵住纪重鸾的手,按车票标注的位置找了过去,动作之流畅,如同做过千百次那般。
        后者同样一脸坦然,好奇地东张西望。
        充当挂件的白狐死鱼眼瞪着他们,心中默默吐槽狗男男,欺负她一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没有狐权!
        两人都背着黑色双肩包,真要论纪重鸾的相对更大一些,里面装的东西却跟驱邪捉鬼没有半点关系,而是小孩子喜欢的零食,晚饭和水。
        他坐在铺位上,有条不紊地往外拿东西,“先垫垫肚子,然后抓紧时间休息,晚上还有硬仗要打。”
        这番话是他偷看谢澜和安山道协负责人聊天学来的,配合认真的表情,看起来有模有样的。
        谢澜莫名被他逗笑了,自己都没察觉语气有多纵容,“好,听你的。”
        纪重鸾见他铺开被褥,虽然手上做着相同的事,眼神却一个劲往那儿瞄。
        怎么回事,为什么一样的白面被子,谢澜那床看起来要松软些?
        谢澜把他私下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忍不住问,“怎么了?”
        纪重鸾“你有没有觉得……咱们之间的距离‘太远了’,聊天的时候很不太方便。”
        谢澜挑眉“所以?”
        这种事讲究点到为止,换做其他人该转移话题了。
        偏偏纪重鸾就不是寻常人,步子一跨,成功坐到对面的床位上,“这样就好啦。我不胖,占不了多少地方的。”
        再宽敞的单人床,两个成年人躺在一起也十分拥挤,谢澜侧卧着,后背紧贴墙壁,才勉强留出一小段安全距离。
        一只黑包孤零零躺在对面床铺上,某狐狸对天翻了个白眼,恨不能把这一幕录下来发给京城的臭道士们看。
        想保持距离?
        简单啊!拒绝他不就好了,犯得着挤在一张床上吗!
        许是太过兴奋,纪重鸾没有丝毫困意。
        但他知道谢澜需要休息,极为乖巧地闭目装睡,直到另一道呼吸趋于平稳,才慢慢睁眼。
        他以目光描摹他的眉眼,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这样看着,便已足够欢喜。
        正出神的时候,谢澜放在小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纪重鸾拿来一看,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串数字,没有备注。他接起来,压低声音问,“喂你好,有什么事吗?”
        对面的人大概十分焦急,来不及探究声音和古怪的语气,一迭声的说,“谢道长,您还有多久才到,我们几个同事快坚持不住了!”
        聒噪的声音吵醒了谢澜,他迷迷糊糊睁眼,瞥了眼时间,就着纪重鸾的手回道,“很快,还有五分钟。”
        对面的年轻男人重重松了口气,“好,我们就在站台,穿蓝卫衣的那个就是。”
        纪重鸾把手机递给他,抓紧时间收拾行李。
        同一时间,广播里响起甜美的女声,“旅客朋友们,安山站快要到了,请您带好自己的物品准备下车。”
        穿蓝色卫衣的人自称姓王,三十岁上下,最近发生的事令他焦头烂额,眼下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脸颊干瘪凹陷,哪怕说他是地里爬出来的僵尸也有人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