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食指抵在对方微张的唇瓣上,“嘘——,上车再说。”
        话音刚落,远处亮起一簇灯光,车来了。
        司机人过中年,秃顶、啤酒肚全找上门来,靠近了还能闻见一股烟臭味,眯成一条线的眼睛依次掠过三人,最终停在唯一的女性身上,和善地笑了起来,
        “先上车先上车,外面可冷呐。”
        为了身份证,小素斗志满满,一甩长发走在最前面探路。
        谢澜刚迈出一步,又被拉住了,纪重鸾侧身挡住司机,在他掌心写了个‘鬼’字。
        在他眼里,方才还算整洁的售票厅破败不堪,栅栏上满是锈迹,地面不复光洁,每隔几米都能看到黑乎乎的痕迹,不知是血还是别的什么。
        而那大方得体的工作人员,制服下包裹着一具白骨,脸上挂着层薄薄的腐肉,脏臭扑鼻,见了他们滴滴答答往下流口水。
        现在招呼他们上车的司机,半个腹腔都被剖开了,脏器裸露在外。为了不妨碍走路,直接把掉出来的肠子缠在腰上,走起路来一颤一颤的,十分辣眼睛。
        纪重鸾以为谢澜心中有数,不成想他跟那只狐狸一样,什么也看不到,这让他怎么能不着急。
        谢澜低低笑了一声,借别头发的机会,在他耳边悄声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出发前,老头特意算了一卦,未言吉凶,只嘱咐了四个字眼见为虚。
        恰巧和眼前一幕对上。目光所及之处皆是虚假,与其用眼,不如用心。
        并不是所有人都在汽车站上车,大巴中途停了几次,又有三三两两的‘旅客’提着东西上来,分坐在各处。
        他们有老有小,穿着不伦不类的布衣,有缺胳膊少腿的,有抱着自己脑袋的,不怀好意地盯着三名活人。
        纪重鸾快速扫了一眼,在谢澜大腿慢慢写出一个‘全’字全都是鬼。
        想了想,又加了个‘丑’还很丑。
        虽说不是不能打,可他就是担心谢澜,说不出为什么。
        微痒的触感隔着布料传来,仿佛一路传到了心底。
        谢澜拉过他的手,一笔一划地写下嗯。
        纪重鸾蜷起指尖,忍了又忍,唇角还是翘起一点细小的弧度,长眼睛的都能看出他们关系好。
        在场的鬼物互相交换眼神,后面的老太太最先坐不住了,尝试搭讪,“小伙子,今年还在上学吧,怎么这么晚了还赶路?”
        谢澜用了同样的说辞,“我们是灵异主播,听说黄家村有大新闻,才来的。”
        纪重鸾也在一旁笑嘻嘻的说,“对呀,就是半夜来才刺激呢!”
        话匣子打开,车内顿时热闹起来。
        老太太一副年轻人就是爱胡闹的表情,苦口婆心地劝,“我就是黄家村的,一点没听说有人出事,现在网络上的人净瞎编,败坏名声,好孩子可不能信。”
        谢澜也不生气,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文化古迹嘛,如果是假的,就当旅游放松心情了。”
        坐在最后一排的男人插嘴道,“你们探灵还带小姑娘来呐,真出了事可得保护好她。”
        小素接收到谢澜的视线,装模作样哼了一声,“女生怎么了,我天生胆大,不怕脏东西。”
        如果忽略她‘颤抖’的肩膀,还是很有说服力的。
        男人笑笑没接话,一张脸藏于黑暗,兴奋地舔了舔嘴唇,他最喜欢吃细皮嫩肉的小姑娘了。
        斜对面留中分、黑长发的女人转过头来,脸色比纸还白,幽幽道,“好妹妹,你平时都是怎么保养的呀,皮肤真好,化妆品一定很贵吧?”
        小素反复告诫自己你又不是人,怕它们干什么,不能丢妖物的脸!
        好半天才重新打起精神,“没有啦,我平时只用清水洗脸的,可能……这就是天生丽质叭。”
        女人“……”
        女人是活生生烧死的,全身上下没一块好肉,要不是时机不对,她非把这身人皮扒下来穿上不可,长得好看了不起哦!
        小素说的是实话,却无形中拉满了仇恨。
        老太太怀里抱着的孩子不甘寂寞,伸手朝谢澜抓了过去。
        后者轻巧地‘握住’他的手,笑盈盈道,“是不是饿了,哥哥这里有棒棒糖。”
        男孩“……”
        男孩抽了抽,愣是没抽出来。刺目的金光自谢澜周身亮起,被抓的地方源源不断地传来灼烧感。
        救命!他要被烤熟了!
        男孩死的时候年纪小,控制不住食人的本能,碰上硬茬,哇地哭了出来,引起一众鬼物不满。
        最后一排的男人呵斥道,“哭什么哭,影响别人睡觉!”
        那金光是什么东西,似乎不太好惹……
        大巴一路疾驰,在所有人鬼的渴盼中抵达黄家村村口。
        窗外是浓郁的黑,不见星月,连车前灯的光也变得幽暗起来,众鬼无声飘出座位,拥簇、推搡着三位活人下车。
        谢澜朝村口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能看清模糊的轮廓,依旧是正常的。
        老太太背着布包,跟他们站在一处,“我这孙儿不懂事,打搅了诸位休息,这样吧,我跟农家乐的老板很熟,去了可以七折,就当是补偿了。”
        其他鬼跟着打起了圆场,七嘴八舌地附和,将这家店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不去简直天理难容。
        谢澜从善如流,爽快答应了,“好,我们初来乍到不熟悉,请您带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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