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随着院门从内被打开,屋檐上的些许积雪顺着颤动滑落。
许元盯着空无一人的内院门前,以及那平铺无暇的白雪看了一瞬,下意识探头出去侧望了一眼,便在院门一侧看到了那红袍缥缈的公主。
李清焰双手环胸,靠着墙檐站着,垂着细长的眼帘似是在出神,甚至开门的声音都未曾惊扰她的思绪,而肩头与发丝间的雪白诉说着她来此静候的时间。
许元缓步走出,为她拍去肩头与发丝间的雪白晶莹,表情略显古怪问
“今天来这么早,在想什么?”
李清焰缓缓抬眸,其细长的睫毛上也沾染着如画雪白,盯着男子看了数息,瞥了一眼院内的房门,声线清淡
“许相他们回来了?”
内院阵法阻绝内外,院门敞开却能让阵法暂时解除,而内里几人都未压制声音,以李清焰的修为听清并不算难。
许元笑着反问
“怎么,到现在还怕生?”
熟悉的玩笑让李清焰赏了他一个白眼
“许相让你们齐聚应当是有要事,便陪我去外边走走吧。”
许元身子微侧,让开一个身位,冲着里面努了努嘴
“今天是歆瑶生日,所以人齐,不进来热闹一下?”
李清焰站在门口没动
“这样不好。”
“李清焰,我之前说过,在你我此行离京之前,你都可以随意进出相府内院。”
许元瞥了她一眼,直接转身朝着内院走去,话语悠然“而且在那二位最初设想的未来中,这院子本来就有你的一席之地,有什么不好?”
李清焰沉默一瞬,轻叹轻笑着跟上。
院门闭合。
冬日的清晨总是静谧,走于巷道,踏雪咯吱。
李清焰听着这相府内院的声息,忽地没由来的问
“要走了?”
许元一怔,这裹胸公主的反应一如既往,轻笑回道
“不确定,但多半是。”
李清焰凤眸渐渐半眯,语气调侃
“你们相府...怎么连分别都这么有仪式感?”
许元垂着眼帘,温润的声线低沉含笑
“乱世的离别总是珍贵,毕竟谁都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往后的日子只会更加聚少离多。”
“亲情?”
“嗯。”
“真是一朵奇葩。”
“是,但理应如此,不是么?”
“.......”
李清焰安静了数息,方才轻笑道
“是啊,理应如此。”
二人行过书房门前时,虽能听见其内大炎宰相翻阅纸张的沙沙声,但院门敞开,顺着望去可以看见书房门只是虚掩,但那老爹没唤,二人也便没有主动进去打招呼,不过书房院内的两只一大一小的雪人倒是依旧引起了李清焰的注意,下意识回眸,表情古怪,似是在问谁这么幼稚?
许元想了想,微笑回道
“歆瑶,她喜欢这么纪念二哥和我母亲,但手艺不够,每年都只能堆出个人形。”
李清焰见状也便没再多言。
又复行了数十步,在即将转弯的地方却是碰到了一个出乎预料的人,本在自己院内练剑的许长歌竟然收整好衣衫出了门,正好与想回院子的二人撞上。
“长公子。”
李清焰很是郑重的对着走至近前的许长歌一礼。
由于武元战功赫赫的名声,许长歌倒也没有如往常那般轻蔑怠慢,正欲拱手回礼的时候,却只听“啪”的一声,然后那小子贱兮兮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什么长公子,叫大哥。”
被这死人在外人面前调戏,李清焰有些想要发作,但终是顺从的喊道
“武元...见过大哥。”
“呃....”
许长歌冷峻的眼角微微跳了跳,神色有些没绷住,对方真这么叫,让他一时有些不知以何等礼节回复。
正杵在原地纠结之时,许元已然来到他身侧,吊儿郎当的用手肘撑着他肩膀,斜着眼眸笑问
“起这么早,是去找父亲问安?”
许长歌却只是冷冷瞥了他一眼,吐出一句“去膳房做早膳”,一送肩膀将许元震得倒退数步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许元揉着发麻的小臂,叹息着摇了摇头。
看来上次还是打轻了,这逼王到现在还拎不清大小王。
一旁的李清焰却是有些古怪的瞥着许长歌的背影,方才对方的话语着实让她有些意外。
做早膳?
这和相府长公子在外那冷峻谪仙的形象可完全不搭,若是让外界得知,不知多少女子会红颜失色。
许元伸手拍了拍公主的腰肢,随口解释
“他是老大,当年他不做饭,我们兄妹几个都得被饿死,味道还行,你可以期待一下,但也不要太期待,毕竟他做的膳食肯定比不过本公子。”
李清焰回神,心底依旧新奇,但更多的还是某种唏嘘。
这相府内院里关系不像天功贵胄,反似一户乡野农户般纯粹。
相府内院几兄妹的院落是按照年岁并排修建,回到院落进屋,李清焰跟回自己家一样直接褪去莲靴,一屁股躺靠在了床头。
而已然到了临别时节,许元今日自然也再无修炼之意,一边褪去大衣挂在一旁,一边回眸问道
“清焰,我看你刚才门口似乎在想事情,你也要离京了?”
李清焰对此倒是没有任何隐瞒,翘着二郎腿,凤眸盯着于屋内行走的他,轻笑着调侃
“是啊,又要北上领兵了,就是不知这次挨揍会是哪家人~”
许元心底默然一瞬,随手从室内酒柜中招出一瓶佳酿,笑着回道
“应当不会是我家,毕竟我可没招惹你们。”
见他取酒,李清焰略微坐起身子,红裙如花瓣般在床榻散开
“你不是戒了么?”
“都说是暂时戒了,今日开心,可小酌一番。”
“都将要离别....”
“但亦是齐聚,不是么?”
“........”
被打断话语,李清焰却垂着眼帘温婉一笑,踩着赤足走到桌案前坐下,托着香腮,望着对面情郎,眸色如月
“早膳未食便饮?”
许元给她斟好一杯,推去
“修者哪来的早晚,只论心情。”
“你这谬论真是一套接着一套。”
“那你别饮啊。”
“就饮。”
灵酒入喉,散入四肢百骸。
李清焰凤眸如萤,带着迷离看着纤长的指尖把玩着的铜杯,话语幽然
“你就不问问为何本宫要偏偏是今日要出使北境?”
话落寂静,
许元拿着酒壶的手略微顿了一下
“看来昨夜皇宫里应当是发生了一些事情。”
“是,而且不小。”
“圣上崩了?”
“......”
李清焰翻了个白眼,像看个傻子
“你也真敢猜,真发生这事我大概率已经被软禁,怎还有闲工夫跑你这来?”
许元耸了耸肩,提醒道
“若是不能说,你倒也不必强提。”
李清焰显得很是无所谓,纤指卷弄着长发
“这事你们相府估计也很快会收到信,所以提前告知也未尝不可。”
说到这,
李清焰一双凤眸的神色忽地一凝,盯着许元,一字一顿
“李诏渊遇刺了。”
“这不是我干的啊。”
许元想也不想,立刻否认。
李清焰下意识攥紧的拳头,忍着给这死人一拳的冲动,愠道
“你能不能有点正行,我与你说交代此事,自然不可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