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至元宵佳节,十里长街灯影重重,远远望去,缛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
明日便是苏清辞出嫁之日,护国公府早早便挂满了红绸,朱红色的大门高处,挂两盏半人高的八角宫灯,灯身是繁复的花纹,远看是大红的颜色,离近了,又成了晕染过的橘黄色,甫有人路过,带起一阵风,两侧的流苏穗子就微微摆动,衬得这深宅大院喜气怡然。
用过午饭,苏清辞在落霞阁中小憩。
眼前遮挡视线的迷雾散去,苏清辞惊觉自己正置身于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不见鸟兽,没有人迹。抬眼一看,远处湖面上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模糊了界限。鹅毛大小的雪团落在她发间,衣上,睫毛上,被呼出的热气暖了,遂又变成晶亮的水珠。她漫无目的地迈入大雪深处,像是无形中有只手在牵引。
在渺无边际的白色中,她身穿红衣,缓步而行,是这天地间唯一一抹亮色。
忽然,画面一转,打远处传来兵戈相碰的声音,渐渐近了,苏清辞看见苏景川被围在战圈里,手里紧紧握着大顺的战旗,右手握一杆枪,挥动间,内圈的人不断倒下,外圈的人迅速补上,他像头被困在笼里的兽,殊死顽抗。
容不得苏清辞考虑,她用尽力气奔向那处,离最外圈只差一步之遥时,耳边传来刀剑没入血肉的声响,不是别人,那剑尖直直插进了苏景川心口。
霎时,时间停止,围攻的士兵不知消失何处,一切静止,在这死寂的静谧中,苏景川心口鲜血喷溅,成了唯一的动静。
那刺目的红烧灼着她的眼,烫伤了她的心。她无措,惊慌,失色,不知作何动作,脚上像生了铅,再迈不动一步。
苏景川像是看不见她,拔出插在心口的剑,沾满鲜血的手在地上摸索,耗尽力气,将折了半截的战旗狠狠竖在雪地里,而后,一双眼睛怎么都闭不上,瞪着前方,直至气竭。
而后,他整个人逐渐透明,化为一缕烟尘,消散人间。
“阿爹!”苏清辞大喊,无人应答。
徒留鲜红的血迹和折断的战旗,作为方才那一幕存在的证明。
榻上的苏清辞猛地睁开双眼,大口喘息,双手自眼角划过,沾了水迹,那是她的泪。
梦境里的一切显得尤为真实,她心口闷痛,呼吸微窒,忽地脑内闪过什么,冲屋外喊道:“秋霜,牵踏雪来。”
秋霜推开门进来,“小姐,怎么了?你要去哪儿?”
“我现在跟你解释不清楚,快去牵来,我要去青冥关。”
秋霜听她要去青冥关,且面色惊慌,也没有再多问什么,转身快速跑至马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