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竹衣听他娓娓讲述,不由自主紧抿双唇,一时间险些忘记了呼吸。他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此前从沈星处得知裴景焕求取梦回,他就曾怀疑过,只是总也想不通裴景焕杀人的动机缘由。可如今眼见为实,有白鹤轩这位证人在场,几乎可以坐实裴景焕的凶手之名。
如此说来,整件事情倒也通顺,裴景焕亲自向沈星求来梦回,暗中下毒令整个门派深陷梦中,再拔出剑将他们一一杀害,最终于翠微剑派的牌匾之下绝望自尽。
可……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翠微居中,皆是他在这世上最为亲近的门人弟子,他是怀揣着怎样的心情,向沈星求取梦回,看着他们陷入沉睡,再一剑一剑亲手了结他们的生命?
白鹤轩见他神情似有困顿,一如十五年前的自己,自觉无从开解他,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云深选择为他的师父遮掩翠微居中发生的一切——我们用了一日一夜,将二十余具尸首入土为安,借此掩盖他们身上由裴掌门佩剑所致的剑伤。”
他复又长叹一声:“这也就是这么多年我一直缄口不言,也不希望你继续调查的原因。若是此事传扬出去,不止裴掌门会因此身败名裂、如今归隐江湖下落不明的云深会受到影响,当年此案的苦主也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只怕这江湖就又要乱了。”
倾城对此决定却有不同的想法:“可若是做错了事皆可如此遮掩过去,这世上还有什么公平正义可言?我们当然认可裴掌门的成就与威望,但也不能因此就将他做过的错事一并抹杀干净吧。”
白鹤轩早已见识过倾城的玲珑巧思,唇角不经意上扬,颇有赞许之意:“莫姑娘说得不错,世间冤案总不可能永远悬而不决,或许这个被我们刻意埋葬十五年的真相,真的到了重见天日的一天,也是时候该给亡者一个交代了。”
白鹤轩停顿了一会,望向白竹衣,再次出声:“当日的翠微居还有一蹊跷之处——我们在裴掌门尸身不远处的树丛内发现了一位三十岁上下的妇人尸体,当时不知,便以无名刻于墓碑之上,后来推测,应该就是你的母亲。”
骤然听到母亲的消息,白竹衣猛地瞪大双眼,神情紧绷,胸口剧烈起伏,双掌紧紧攥着座椅把手,连脸色都有些微微泛白。
“可奇怪的是,她身上的致死伤并非是裴掌门佩剑所致,我与云深对比了在场所有兵刃,皆不符合。”白鹤轩说到此处,略有迟疑,目露疑惑之色,“若说裴掌门就是十五年前凶案的凶手,为何现场还会出现第二把凶器?关于此事,我与云深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这些现场的细节,倾城与白竹衣亦是第一次听说,两人对视一眼,四目中同样充满错愕。倾城根据他的话推测道:“也就是说,当日的翠微居至少应该有一身携凶器之人活着离开,且就是此人杀害了白竹衣的母亲。”
“说起此事,当日的翠微居的确还有一位幸存者。”白鹤轩蜷起食指在桌上轻轻一扣,声音在小小的书房中回荡,“距离你母亲尸体处不远的灌木丛中,我们还发现了一名尚有呼吸但昏迷不醒的女童。”
白竹衣眼底一震,大惊之下脱口问出:“她人现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