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
在如此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这声音就显得格外刺耳,萧毓立刻停下脚步,颇为警惕地凝神戒备。
然而铃声没有就此停止,反而一波接着一波,围绕他们二人,四面八方都是那诡异的声响。
萧毓再想要阻断听觉已经来不及了,那铃声已如针刺般扎入他的脑子,直将他扎得头痛欲裂,踉跄着后退两步,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代月的方向。
“你竟然暗算我……”他只说了个开头,便忍不住伸手捂住自己的头颅,再难继续言语。
代月不知在何时,已用木塞将双耳塞住,她听不到萧毓在说什么,但也能猜得八九不离十,于是在黑暗中露出一个萧毓看不到的微笑:“八年前,是你杀了我师父。”她用的肯定句,带了十足的笃定。
萧毓背靠着墙,铃声一旦响起,就如魔音不绝于耳,疯狂刺激听者的神经,几乎要将他逼疯。代月在说什么,他已经顾不得了,心中只盼望着这铃声能赶快停止。
可他毕竟是萧毓,谁知会不会留有后手,代月也不敢大意,还是与他保持着安全距离,也不管他此时能不能听
到,几乎将这八年来的恨意一并倒出:“凶手的声音,我这一辈子都忘不掉,听到你说话的那一刻,我就认出是你——可我从未想过会是你。”
她下意识攥紧双拳,用了极大的力气,几乎将手心抠出血来:“师父将你视为至交好友,对你毫无保留,你竟能忍心对他痛下杀手,只为区区一本剑谱?”
代月的声音极大,这一次萧毓听清了,随即强忍着不适冷笑出声:“至交好友,毫无保留?真是可笑至极,世人皆道我们是一同拜了天地饮了血酒的异姓兄弟,可谁又知晓,他代云深的兄弟只有那白鹤轩一人,我萧毓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代月隔绝听力,不知他说了什么,甚至不知他在说话,她只在自顾自发泄着:“瑶光剑谱,它若真是什么天下第一举世无双的剑谱,翠微剑派又怎会被满门尽灭?我师父又怎会被你所害?不过是你们这些贪婪之人的臆想,凭什么要我师父用性命去赔?”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所说内容根本不搭噶,再伴着洞中那此起彼伏的铃声,场面一时诡异极了。
万铃齐响,可摄魂夺魄。开始时萧毓尚还能用言语反驳,很快,他便发现自己已经无法自如地控制嘴巴,发出的声音也由完整的词句变得含混不清,到后来几乎成了野兽般低低的呜咽。身体也逐渐不受控制,全身的力气都在向外抽离,他越来越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仿佛手脚皆被齐根斩断,分毫动弹不得。
灵魂好像正在脱离肉体,他一时恍惚,竟然觉得自己已漂浮在半空,居高临下地垂头俯视着地上那具几乎瘫倒的身体。
他怎么还不来?他的意识飘在空中默默地想,他再不出手,岂非是要眼睁睁看我命丧于此?
此时代月人在黑暗之中,几乎目不能视,耳中塞着木塞,也几乎耳不能听,因而并没有发觉,现场还有第三个人在缓缓靠近他们。
她只在专心等待萧毓的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