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之中,无声无光,空无一物。倾城发觉那始终笼罩周身的刺骨疼痛正在逐渐消退,她估摸着自己已经在随阎罗老爷前往阴曹地府的路上,灵魂脱离了肉体,自然也就不会再痛了。想到此处,她颇有些唏嘘地抬起手看了看腕上的红绳。
前几日手被反绑在背后没有注意,几经摩擦,原本崭新的红绳已被磨得起了毛边,倾城顿时觉得心疼不已,没来得及好好道别也就罢了,连两人之间唯一的信物都成了这副模样,若是被白竹衣见到,不知他又会作何反应。
倾城一想起白竹衣,胸口便像被插了把刀子,钝痛自心口蔓延开来。她同代月说了谎,她其实既怕疼又怕死,她今年才十七岁,未来还有大好的光阴可以挥霍。
更何况,她还有一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少年郎。
怎么可能不怕死呢?
但当下利弊权衡来权衡去,她都没能找到那条能让自己活下去的路——就连代月一心想要拿剑谱去换她的命,最后不过也是萧毓得了剑谱,她们二人再一道去死罢了。
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莫女侠绝不能允许!
只是可惜,逍遥谷的春耕夏耘、秋收冬藏,那些看了十几年的四时之景,她再也看不到啦。
倾城还在这兀自遗憾着,平地忽然起了大风,那风势极大,携卷着她向前走去。风里还夹杂着一个声音,好像正在急切地呼唤她。倾城侧耳细听,那是代月的声音。
她在说:“我不答应!”
倾城魂魄归位,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没有死,是代月点了自己的昏穴。她说她不答应,不答应什么,她想要做什么?
不安与惶恐有如巨浪扑面而来,刹那间便将倾城兜头淹没,她有些窒息,开始奋力挣扎起来。胸中积郁已经闷了很久,倾城张开嘴,贪婪地大口呼吸,同时睁开眼睛,映入眼帘就是代月凌乱苍白的面孔。
代月正在用浸湿的衣袖为她擦拭干裂的双唇,见倾城终于转醒,代月掩盖不住眼底的欣喜:“倾城,你醒了。”
倾城想也不想便开口疾声问她:“你还是用剑谱换了我?”
代月目中的欣喜转而变成了更为复杂的情绪,她微一垂头,不敢看倾城,语气却格外强硬:“我不可能看着你去死。”
“你……”倾城被气得猛烈咳嗽起来,代月赶紧捧起树叶将其上清水小心喂给她喝下。
倾城自被萧毓绑来此地,已经许久没喝上一口水了,况且这水清润甘甜,倾城忍不住将其一饮而尽,有些奇怪地问:“这暗牢中竟然还有水喝?”
“你服下解药后,仍是高热不退,我就在附近转转,想要找些可以给你降温的东西,这才发现这暗牢深处竟然有一条暗河。”代月将手指竖于唇边,示意她仔细听,果然有细微的流水声从远处传来。
倾城的大脑立时转得飞快,这水尝起来没有任何怪异的味道,应当不是死水,也就代表着,暗河水流一定通向外界的某个地方。
此局或许仍有一线希望。
倾城心神甫定,刻意压低嗓音问她:“你已经将剑谱位置告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