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爱琳’自己的愿望啦。”爱琳红着可爱的脸蛋回答道，“唔，好像有些贪心了呢，可是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总是想去追求所能看到的所有美好的景物都……当我画画的时候，就很想把一切都抓在手里呢。”

“嗯，我知道爱琳是这样的人。”

说话的是神情恢复了往常模样的艾丽卡，此时的她，终于能够以正常的神情和两人进行交流，尽管语气依然有着几分淡漠：“我确实感受到了你们的诚意，很庆幸我曾经有过你们这样的好友……”

顿了顿，艾丽卡露出了复杂的神情，接着说道：“既然如此，我也倾诉一下我自己的故事吧。当初和爱琳分别后，我一个人在雪原上徘徊了很久，恨不得让自己死去算了，只可惜我是个懦弱的人。于是我又回到了因斯特堡，看到了令我那毕生难忘的景象……”

在那起屠杀案中，数千名西斯林信徒被铁骑无情屠戮，一直无人收拾的尸体在后来的风雪中被铸成了无数冰雕；而在另外一边，由茜丝雅娜的禁咒魔法所催生而出的巨树，以无数亡者为养料，静默地伫立于因斯特堡的城边，展现出了极尽悲怆的姿态。

当时的艾丽卡，站在生与死的界限之间，感受着无言的悲怆，失去唯一亲人的痛苦仿佛也获得了缓解。有那么一瞬间，她只觉自己的身心都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洗礼，对“生死”的命题有了另外一种领悟。

尽管艾丽卡随后就遭到了查理斯亲王的追杀，不得不在逃亡中生存，然而记忆中的这副景象，始终印刻在她的脑子里。

只见艾丽卡的唇边浮现出了温和的笑意，低声说道：“那天我当着你的面杀死了那些无辜的百姓，你一定觉得我很可怕吧？可是我很想告诉你……我只是在和若林公主做着一样的事情而已，‘只有在最为极致的残忍当中，以死者的鲜血为养料，才能孵化出最为华贵的鲜花’……”

金发少女的语气温和怡人，可爱琳分明从中感受到了不寒而栗，她不安地望着艾丽卡，喃喃问道：“艾丽卡，你到底在说什么……以死者的鲜血为养料，才能孵化出最为华贵的鲜花，这是什么意思？”

艾丽卡的眸中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温柔之色，她伸出手去抚摸着爱琳的脸颊：“你刚刚告诉了我，任何事情都是有意义的，不是么？其实啊，我早就想明白了这件事呢，正是因为你杀死我了亲哥哥，我杀死了你的养父，我们才能突破自我，共同成长到这一步……”

在两人的关系中，最为残忍的事实被揭穿了出来，爱琳的脸颊一时变得极为苍白，就连思考都变得困难了起来：“艾丽卡，我不懂你的意思……”

“为什么不懂呢？”

艾丽卡困扰地眨了眨眼睛，随即她想起了什么，有些开心地说道：“啊，我知道应该画些什么了，请等我一下……”

说着，金发少女捡起了刚才掉落在地的画笔，仔细地在画板上画了起来。在这令人煎熬的等待期间，娅妮薇儿担心地看了爱琳一眼，她分明从艾丽卡身上感受到了严重的扭曲之感，内心深处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滋味。

没过多久，艾丽卡就将她心目中的“未来”临摹了出来，正是她刚才说过的景象——因斯特堡的原野上伫立着无数由信徒铸成的冰雕，而在另外一边，象征着生与死的巨树傲然伫立。

唯一有所不同的，则是站立在树底下的一位少女。

从风中飘拂着的栗色发丝来看，所画的人正是爱琳无疑。

分明从感受到了不详的意喻，爱琳艰难地开口道：“为什么要画我？”

艾丽卡抬起头来，理所当然地微笑道：“因为爱琳要成为‘圣人’。”顿了顿，少女又补充了一句：“这也是我的愿望。”

诸多难以解释的事情的谜底，在这一刻仿佛都要呼之欲出。

爱琳只觉自己的口舌莫名干燥，追问道：“你说的‘圣人’是什么？为什么你说我能成为圣人？”

“有着世间至纯的心灵，能够在最为绝望的境地中创造出光明的，被神祇所认可之人，即为圣人。”说话之时，艾丽卡的神情中充满了虔诚，“而你成为圣人的条件更加简单，叫做‘爱琳’这个名字的人当时已经被追封为了圣人，这也是被耶利沙神所认可的，你的身上继承了这份资质，所以，只需要唤醒真正的你就可以了……”

“唤醒真正的我，让我成为圣人。”这些出人意料的信息，让爱琳脑袋几乎转不过弯来，“你们……打算怎么做？”

艾丽卡轻声解释道：“我不是说过么？以杀戮和鲜血为养料，只为了孕育出最为高洁的鲜花，正如我们所经历过的那件事一样。这一次，为了让你成为圣人，我们为你精心准备了孵化的温床，你只需要接受这一切就好了呢。”

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爱琳抓住了艾丽卡的肩膀，语气迫切地问道：“孵化的温床？难道因斯特堡的事件还会再发生一次？”

“弗洛兹的郊外，总计有一万三千余人类，或许那位实力高强的公主能够逃出生天，不过叛军当中还有其他你挂念的人吧？”艾丽卡的脸上依然挂着怡人的微笑，却竟犹如恶魔的笑容般令人遍体生寒，“祭品的数量和质量肯定是足够的，只要爱琳成为了圣人，就一定能实现你刚才说的愿望了呢……”

爱琳的身躯难以自抑地颤抖了起来，无尽的寒意迅速蔓延到了手脚，她满脸悲伤地盯向了艾丽卡：“这种事情，我完全无法理解……”

面对爱琳的质问，艾丽卡柔声说道：“因为爱琳有着至纯的心灵，是注定要成为圣人的人，所以你一定不会理解我们的……不过，没有关系，罪恶的事情都让我来背负就好了，痛苦和悲伤也很快就会忘记的，你只需要按照你自己的想法走下去就好了……”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因为这是你注定会踏上的道路……”

爱琳悲伤地摇了摇头：“不是的，你一定不是这样想的，我只想知道你的真实想法，请告诉我吧。”

“是在问我为什么吗？到底是为什么呢……”艾丽卡的神情中，有那么一瞬间呈现出了困扰的意味，但她很快就确认了自己内心的想法，坦言道，“理由很简单啊，只有爱琳成为了我再也恨不起来的人，我才能心安理得地和你在一起，获得真正的解脱呢……”

爱琳的脸色一片惨然：“艾丽卡，一定很恨我吧？”

艾丽卡闻言怔了一怔，眸中再一次泛起了泪水，低声说道：“我当然恨啊，我恨你当初给了我期待又亲手将那份期待打破，我恨你杀死了我至亲的哥哥……我恨你，这一年来让我如此痛苦，完全找不到解脱的办法……”

这番话语，锥心刺骨，让爱琳的大脑一片空白。

倾诉之间，情绪分明有些崩溃的艾丽卡，带着哭腔喊道：“我恨你，即使到了这种时候也想着和我和好……不可能的，明明杀死亲人的凶手就在面前，想让我无动于衷什么的，怎么可能会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啊！所以，如果爱琳是真心想要挽回我的话，只有一种方式吧，让我能够毫无保留地去信奉你，成为你的信徒，我才不会继续恨你……”

或许从当初发生那件无法挽回的事情开始，这位名为艾丽卡的少女，她的内心就已经彻底坏掉了，再也无法被修好了。

第七十九章 战争的真相

青月历三零二年，秋季。

被各方势力所关注的，教廷从各地调集的十字军终于在西斯林地区集结完毕，教皇亲自现身向西斯林教派的领衔者维克夫主教施压，但交涉才刚刚开始就因为维克夫主教的强硬态度而宣告破裂，正式拉开了“宗教战争”的序幕。

然而，正当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西斯林地区时，也正是在同一天，南面的西里西亚公国的战场发生了影响同样深远的事件。

弗洛兹南郊，清晨时分。

作为联军的统率，茜丝雅娜在部下的指引下，来到了出现异常的地点。

西里西亚公国处于高原与河谷平原交错的地带，地形有一部分属于岩石裸露的石灰岩地貌，和若林东南边“诸神的保留之地”有着同种地形。这片弗洛兹南郊的地下暗河与洞窟地域，虽不似那片神秘地域那样纵横交错，几乎形成了一整片地下王国，却也有着不小的规模，洞窟宽度足够一个小队的通行。

自从前天在格纳的带领下发现地下暗河，茜丝雅娜就马上派人对地底通道进行了探索。没过多久，确认其中一条通道的出口在西北面的河谷，也就是敌军防线的侧后方之后，茜丝雅娜就有了相应的军事计划。

在两边的高端战力相持不下，都无法有所作为的情况下，能够打破平衡的依然只有底层的士兵。于是茜丝雅娜决定在正面进攻施压的同时，派出一支几百人的精英中队，贯穿通道从敌军的背后发起奇袭。

这个军事计划在两个时辰后就会展开，却在这个一切都蓄势待发的时候，有部下回报那条地下暗河处出现了异常状况。

这让本就忐忑不安的茜丝雅娜心底里涌起了不详的预感。

来到目的地时，妮琪·奥尔德里奇正在护卫的陪同下站在洞窟之外，看到茜丝雅娜的到来，她那张略显苍白的小脸上做出一张夸张的鬼脸，心有余悸地说道：“茜雅姐姐，你终于来了！里面的东西……好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