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1 / 2)

故老传说,在寥落的夜宇里有两颗星,它们名字叫作参与商。传说中它们是永不相见的一起黄昏,一现黎明,迢递难期,遥隔汗漫。

在淮水之南有个地名,名字就叫作商城。

商城是个小城。

城里的中宵静静的。

易敛出了六安,欲返淮上,途经于此,便在此歇宿。

商城的城堞在战火中已被摧毁,此后一直未能重建。城边有池,本是备来灭火的,这时夜暗池黑,疏星淬溅。

城中人本不多,这时大概都已睡了。白天,都是为这乱世里不易的生存辛苦操持的一天,只有这一睡,是造物对人无多的恩赠吧人生的碎片枝枝丫丫地扎入梦里,在梦里消融沉寂,被割碎打压的生之欲望却借这一睡慢慢复活过来,好让明天可以勉强拼合起一个还算完整的生。

生着去承受那一场场人生中难耐的重复与疲重。

睡着的人是有福的。

易敛独自走向郊外。郊外的风吹过山野闲冈,他窸窣的衫拂过淮南的乱石劲草,试着煎洗去心里的那些琐务纷繁。

如果没有这一番沉敛自整的功夫,怕没有人能在这个混乱的世界里图存吧易敛在淮上浸泡日久,自觉一天一天下来,自己内心的世界也渐如这乱石劲草般芜杂难平了。好在人生中总还有些什么东西可以将你超拔援引。他在想一个人有一种人你于稠人广众中一挑眉间就会不由得将之遥思悬想,但只有这样的夜、这样的郊外,你单影长衫,处身于碎星乱野之间,才会笼统地感觉到他的眉眼。

夜静静的,易敛衣飘眉止,心若吟哦,一种思绪渐渐已牵入他的一呼一吸之间。

他从怀中掏出了两个杯子一只新杯,一个旧盏。他把两只杯子对放于地,仿佛筹划着一副对酌的姿态。

“两人对酌山花开”易敛学过画,所坐之处颇有格局,那两个杯子于乱石枯草间这么一放,一句诗就似在杯子间跳了出来

两人对酌山花开,

一杯一杯复一杯。

记忆里彼此也曾就那么举杯相对,记忆里两人于数杯朦胧之后,那山花总会在不管多萧索的冬野里也会次第烂漫

易敛忽眉头一皱,他在地上看到了一个人影。那个人影颇为枯瘦,映在地上的影子淡淡的,恍如飞烟,这是习练烟火纵之术的人在平时也敛不去的异态。易敛一回头,凝目道“庾兄”

那人点点头。来的人正是庾不信,他在一块石头上坐下。他与易敛虽为道义之交,但两人一向各自繁忙,很少有机会见面。庾不信盗匪出身,于绍兴六年,心伤乱世,忽有所慨,欲以一身功力、一生志业济世助人,独创落拓盟啸聚苏北。他为人侠义,为易敛所资助的三股最大的反金势力中苏北一支当家的首脑,却也是一向所需资助最少的。只听他道“不好意思,打扰易先生独处了。但事态紧急,我得稼穑兄飞鸽传书,知公子正在返回淮上的路上,便立刻飞马赶了过来。”

易敛微微一叹,定了定神,细思一下近日周遭局势,已猜到庾不信来意何在。顿了下,他才问“袁老大已经对苏北动上手了”

庾不信一叹点头。

他佩服的就是易敛“但有所料,无不中的”的能力。

易杯酒久已从杜淮山口中得知袁辰龙因不忿骆寒突然出手扰乱江南之局,引起江湖反乱,故尔提师镇江,势迫淮上,欲逼骆寒出面。

而淮上势力,最靠南与缇骑隔江相望的当属“落拓盟”了,当然也是他们最先挡袁老大的锋镝之所向。

易敛任由一身旧白的衣逶地,他的脖颈是微扬的,只听他沉吟道“淮上之盟无南渡,缇骑之旅不过江他袁辰龙真的要翻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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