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对庭中颜如玉
莫行世外乱披风
阔落心中一片迷茫。满院的光阴流转,似乎正是佛经上所说的无常。佛门弟子分很多宗,少林原属禅宗,修为本就是为参透这个无常的。禅宗弟子是要用“寂灭”的无悲无喜来应对无常,可是,今日,这一刻,阔落不知怎么觉得,满庭的光阴流转中,只有张晓骥与卢绊儿的眼神才是这一片“无常”中唯一的“有常”,是唯一可以抵挡时光侵蚀的不变与信念,而自己一意逼迫,是不是错了
只有尘悠子还没失去定力,他知道徒儿这一剑剑意没把他打进去。他看看月人世啊人世,他知乱披风剑法的“心字决”原就是直指人心的。他必须上前,可他也觉出庭中的光影流转,全非从前。满庭的树影忽开忽合,如疾如缓,时空似乎都飘忽了。尘悠子心中一叹晓骥,你纵是自负绝世才情,可以对这流转视而不见,但别人不一样,别人就是要靠那尘劳磨难、烦琐小事打发此一生的,你不能毁了全场人生存之念。
他一步向前踏出,好重;又一步,更重;再一步,是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
这是他最后一步,他踏出这一步后,口里已喷出一股血,叫道“晓骥、停下”
一滴血溅到张晓骥剑上,张晓骥一愣,看到师父摇摇欲坠,连忙停剑,上前扶住,叫道“师父”
尘悠子含血笑道“别用这剑法了,你快走。乱披风剑术直指人心,尽破虚妄,但大家并不都和你一样,破尽了虚妄,他们要靠什么活下去不是所有人都能碰到他的绊儿,都能习练乱披风剑法,自定下人生的意义的。你破了他们这些,他们也就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
张晓骥眼中流下泪来,他伸手点了师父胸口几处穴道,止住他内伤。然后一手握着师父掌心,一股内力传入,要助师父恢复。
他要助师父的伤稍好后自己与绊儿马上就走,永辞江湖,做个愚夫愚妇,了此一生。他本已给师父留下一大堆麻烦了,也知道自己这一走,终南一派肯定更多麻烦,所以心中更是抱愧。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剑下的威力有多大师父的内伤可不轻,而他自己连战之下内力也颇受损,所以一盏茶的工夫过去了,他还不能收手。
尘悠子道“快走”
张晓骥摇摇头,师父是这尘世他唯一的牵挂,然后就见师父眼中现出绝望,可他叫不出声。张晓骥全心疗伤,毫无防备,没想到他师叔全榜德的内力已稍有修复,只是还不能出手而已。不知怎的,全榜德望着这对师徒月光下相濡以沫的情景,就像看到张晓骥刚才情侣相依时那样,不由得心中充满恨意。他不惜使出终南派的“自损大法”,提前聚起内力,跃起一击。这一掌重重击在张晓骥后背,力道顺张晓骥身上传到尘悠子身上,尘悠子口中就吐出一口血。张晓骥只觉内腑剧痛,还不知是谁暗袭自己,只觉那内力好像是终南门径。他不能再让那来力传到师父身上,好在同是终南派门人,张晓骥一咬牙,竟凭一念之力让那股来劲在自己内腑中消化掉。
但这一掌太重,张晓骥张口狂喷出一口血他只在喷出这口血前做了一件事,就是扭过头,这一口血全喷在了全榜德脸上了。全榜德一惊,张晓骥一见是他,心中不由对他恨之莫名,一指击出,点上他气海,全榜德只觉一身真气丝丝而泄,软倒在地。
张晓骥这时也无力倒地,一庭之中,一时尽是不能动之人。张晓骥笑向卢绊儿道“绊儿,我不行了,好在他们一时还不能动,你扶上我,咱们快走。”
卢绊儿走过来,伸手扶起张晓骥。她的手搭在张晓骥肩膀的时候,张晓骥感到了幸福,恨不得时光就此停住。幸福是什么张晓骥以前没想过,很多人可能一生都不知道,但他现在却想到所谓幸福,其实就是希望到此可止,一生静好的心境啊有这一扶,张晓骥就觉得,只要和绊儿在一起,哪怕受再重的伤,遭再大的罪,也值了。
卢绊儿扶起张晓骥,她的身子却在哆嗦。张晓骥惊道“绊儿,怎么了”
卢绊儿叹口气,摇摇头,勉力向前走了两步,然后忽道“小扣,对不起。”
一滴泪从她的眼角滴下,她知张晓骥已拼尽全力,而且已赢得了一线之机,他们与幸福相距不远,出了这个门,就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但是
她身子晃了两晃,终于无力,张晓骥本就是靠在她身上,两人同时软倒。卢绊儿苦笑道“晓骥,我也走不动了。”
她无奈地看着张晓骥“我逃出雀屏山庄时,也受到七长老派出的人的追杀,我也,受了伤。”
自她来,身边就一直变乱连连,张晓骥也没注意到绊儿的手一直是冷的。这时他颤抖着手把绊儿的衣领褪至肩头,就见她雪色的肩上已印了一个乌黑的梅花。
张晓骥颤声道“梅烙。”
卢绊儿点点头。
两人对望一眼,梅烙是魔教绝毒内力,哪怕受伤极轻,医治得法,没个一年半载,是绝对好不了的。四周都是渐渐康复的敌人,自己拼尽全力,难道难道就挣到这样一种结局张晓骥望着月下绊儿那他恨不得用唇压上、覆盖一生的脸,不知是笑好,还是哭好。
卢绊儿忽轻轻道“我要到那井沾儿。”
张晓骥点点头,两人吃力地挪到井沾儿,爬起身靠着坐好。卢绊儿轻笑道“这就是魔教有名的青丝井。”
这里原来是魔教公主老宅。
然后她轻轻唱道“青丝井,七丈深,百年结发待良人我从小就会这首歌了,我们魔教的女人以前都是在这儿唱着这一首歌期待一个梦中情人的。”
张晓骥苦笑道“只可惜,我做得不好,让你的梦破了。”
卢绊儿侧过脸,轻轻吻在他颊上,说“不,对于我,你就是最好的了。”
然后她轻轻散开自己的辫子,又伸手到张晓骥头顶,散开了他的发髻,她轻轻道“我们的梦没有破,才刚刚开始做。”
她把两人的头发各拣出一缕,执在手心,左手是张晓骥的,右手是自己的,然后把两股头发松松地打了个结,打在了一起,张晓骥心中一热。只听卢绊儿道“他们不给咱们办婚礼,咱们自己办。”
“咱们也不一定要那么铺张,只要一个小小的仪式,就是这”
说到这儿,卢绊儿轻轻笑了起来,原来最美丽的女人就是千难万折后仍能对情人笑出来的女人,只听她轻声道“百年结发,此心不疑。”
月上清霄,照着月下的情人与他们背靠的青丝井,一个柔柔的女声道
百年结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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