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
傅红雪“”
傅红雪并不知道毛毛此刻内心的挣扎与不安, 只是看到小姑娘脸色唰的一下就变了,他有些疑惑,淡淡地问“你怎么了被你爹打了”
毛毛“啊没有没有傅叔叔你累么我带你去茶楼喝茶呀”
傅红雪安静地摇了摇头, 说“不必了。”
毛毛头上汗都快下来了。
完了完了,傅叔叔这么想见娘,娘一点都不知道,府里也不知道, 也没准备东西招待傅叔叔
这场面,真的很难看
傅红雪又道“你去安顿这些女人。”
毛毛做主要把她们带到银州来的,她自然要负责安顿的, 傅红雪没有心情做这些事情。
回到银州, 他的心情很复杂。
十年过去,银州和他离开的时候已完全不一样了。
街道变得更加整洁、干净。城大了一倍有余,街上来来往往、熙熙攘攘, 十分热闹。在外头的百姓都穿着粗布麻衣的时候,银州的姑娘们裙子的颜色都要更多彩一些, 无论贫贱,头上都有一两件首饰。
十多年前, 银州还是一个肮脏的、破败的小城。
公主真的很厉害。
这十年来,她大概也在兢兢业业地把银州建设地越来越好吧。
十年他竟然,从来都没回来看一眼。
他的心中忽然涌起了一阵尖锐的疼痛, 这疼痛之中带着胆怯, 他无法面对公主, 他很害怕她会问自己为什么不回来看一看为什么十年过去了,他才肯回来看一看
这一个瞬间,傅红雪竟然想要转身就跑。
他想逃避。
可是他既然踏上了银州的土地,他就已不能再逃。
银州发生的一切, 公主都是知道的,所以他回来的这件事,公主一定会很快就知道,如果他逃走
如果他逃走,她会不会伤心
傅红雪已没有办法再想。
他只是垂着眸站在那里,浑身上下都紧张到僵硬。直到毛毛凑近,怯生生地上来拉他的衣角。
傅红雪看了她一眼。
毛毛的大眼睛里面有一点点愧疚、有一点点小心翼翼,她抬头看着傅红雪,道“对不起,傅叔叔,我我忘记告诉阿娘你要来了,如果待会家里没准备午饭,不是我阿娘不想见你的意思。”
傅红雪一时语塞。
毛毛真的是个很可爱的小女孩。
她很活泼,大多是时候也有点熊,不过她很善解人意,对人的情绪变化十分敏锐,又真诚又可爱。
傅红雪伸出了他的手。
他的手苍白而骨节分明,他有点犹豫,手在半空中停滞了一瞬,然后抚上了毛毛的头顶。
小女孩的头发软软的,在他的掌心里,不知为何,竟让他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他忽然在想,这是不是一点红看到他的女儿时,会产生的感觉
他们本都是一类人,孤苦而偏激,打小开始就知道自己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有妻子,有孩子。
所以在有了女儿之后,一点红的心情是怎么样的呢是不是跟他现在一样,既感动、又柔软
傅红雪轻轻地道“我知道,你不必担心。”
他也从来都不会对公主感到不满的。
毛毛的双眼之中就放出了光彩。
她一下子又高兴了起来,拉着傅红雪的衣角道“那傅叔叔我带你回家好不好还有姐姐们,大家一起去呀”
哇,这样的话就有理由不上奥数班啦
毛毛计划通。
傅红雪看了一眼她背在身后的小书包,道“我看你好像有事的样子”
毛毛立刻摇头“没事,没事,其他事情哪有给傅叔叔带路重要”
傅红雪道“我自己找得到。”
毛毛“”
毛毛“不行我要代替我娘招待傅叔叔,来都来了,哪有叫客人自己走的道理”
她说得大义凛然,好像自己一点私心都没有的样子。
傅红雪沉默了一下,道“走吧。”
虽然他还是觉得这小鬼心里头肯定憋着什么事,不过他倒是愿意纵容一下她。
毛毛就兴高采烈地在前头带路。
几个姐姐本以为毛毛只是一个富贵人家的小姑娘,却没想到她走着走着,居然走到了银州城内最气派的建筑面前,门口站着四个身着甲胄、腰佩长刀的侍卫,再一看那牌匾,写的正是“安乐公主府”五个字。
几个姐姐瞬间吓的眼睛都瞪圆了。
她们指着毛毛道“毛毛,你你是”
毛毛云淡风轻地挠了挠头,道“啊,怎么啦我娘是公主呀。”
几个姐姐的眼睛就瞪的更圆了。
她们面面相觑,想到这段日子和毛毛的相处。
毛毛太熊了,她们有的时候也要作势去打毛毛的屁股,毛毛在地上打滚的时候,她们还会翻着白眼吐槽毛毛。
现在一想妈呀她们打的是郡主
谢邀,生无可恋。
一个姐姐勉强笑着道“毛毛啊不,郡主,郡主,之前多有得罪实在是”
毛毛无辜地挠了挠头“啊,好多人是叫我郡主,不过姐姐们叫我毛毛就好啦,府里的姐姐们也都叫我毛毛呢。”
看她如此天真不做作的样子,几个姐姐也就放下了心来。
一个姐姐道“哎呀,没想到毛毛居然是公主的女儿呢,怪不得看起来那么有气度”
拍马屁还是要拍的这位姐姐心想。
毛毛果然开心,道“气度哇,第一次有人这么说我呢是不是和剑神西门吹雪一样的气度”
几个姐姐都是寻常妇人,又不混江湖,怎么可能知道西门吹雪是谁,不过看到毛毛这样高兴,姐姐们也不想给她泼冷水,于是只能干笑着点头,道“没错很像呢,咱们毛毛就是小西门吹雪”
毛毛心花怒放,立刻拉着傅红雪的衣服角“傅叔叔傅叔叔,我像西门吹雪么”
傅红雪“”
他就说毛毛这幅素白的打扮有点奇怪,总觉得她在模仿什么,原来是在模仿西门吹雪。
傅红雪是一个真诚的人,即使到了三十多,他也不会说一句谎话。
他本来不想回答,只可惜毛毛一直缠着他问,他就只好很中肯地道“不像。”
毛毛“”
姐姐们“”
傅大侠你是真实诚啊
毛毛肉眼可见的从兴高采烈被打击的垂头丧气。
傅红雪“”
他总觉得这种时候得说点什么东西安慰一下小姑娘。
傅红雪伸出手,揉了揉毛毛的头顶,沉声道“为什么要模仿西门吹雪,做你自己不好么”
毛毛道“可是西门叔叔好厉害啊,我也想那么厉害的说。”
傅红雪道“你无需模仿也可做到。”
毛毛道“哦为什么傅叔叔要做我师父教我么那感情好啊”
傅红雪“”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好像被这小姑娘套路了一下。
他觉得自己好心喂了驴肝肺,干脆的无视了毛毛亮晶晶的眼神,大步跨进了公主府之内。
一步跨进来,他好似又没那么胆怯了。
人生好似就是这样,想象永远是最可怕的。
就像他年少时,只要一想到花白凤会对他失望,他浑身就宛如置身冰水之中,害怕的浑身颤抖。可是后来知道那样惨烈的真相之后,他也还是撑下来了。
不仅撑下来了,如今竟觉得那其实也没什么了。
不过就是二十年的执念被破了而已。
他垂着头,慢慢地一步一步走着,按照自己记忆中的方位去找公主。
毛毛问“傅叔叔,你干嘛往这边走呢”
傅红雪愣了一下,道“公主的正屋在这边。”
毛毛“啊我记得以前是,不过后来改造翻新啦,我娘现在不住那边了,她喜欢住在那边的小楼上。”
府中的另一侧,修起了一栋三层的小楼,正同以前用于宴会的小楼遥遥相对着。这小楼更精巧,更美丽。
这样的构造,对公主来说也更加方便了。
一层做了会客厅,二层改了做办公室,整个三层就是公主同驸马的卧房了。公主若是不想溜达,可能一整天都不会从小楼里出来呢。
毛毛给傅红雪指了出来,傅红雪顺着毛毛的目光望去,黑白分明的眼睛之中,就出现了一种奇异的情绪。
他喃喃地道“原来如此。”
十年,很多事情都改变了;公主府也从他熟悉的样子变成了陌生的样子。
公主呢如今她是什么样子
他的心中,忽然又充满了一种渴望,一种想要看一看她的渴望。
他的步伐,也变得有些急促了。
终于,他看见了她。
公主结束了上午的工作,正在侍弄花草,最近她的朋友花满楼送了她两株名贵的兰花,她时常会来看看兰花开的怎么样。
毛毛的脚步声她已很熟悉了,听见她蹬蹬蹬的跑过来,李鱼就生气,头也没回,严厉地道“毛毛怎么回事这个时间你不是应该在上奥数班儿么”
毛毛理直气壮,大声地道“阿娘,傅叔叔来啦,我带他来府上做客”
公主的动作瞬间停滞。
傅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