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佛子的悟(1 / 2)

“国师, 你怎么”

蒙赤行出现在跟前,看见弯腰寻找佛珠的八师巴,惊愕道“那面也不露的剑客, 将你也伤得这么重”

八师巴抬头, 便见蒙赤行衣衫带伤。

狰狞的伤口贴着蒙赤行的头颅太阳穴、脖间咽喉、胸口心脏而过,划下一道半指深的血色剑痕。

这剑痕一气呵成, 其上三千多道细小剑气, 纵横交织、龙蛇肆虐。

以八师巴至臻境的武道见识放眼看去,每一道细小剑气都如同一支灵活墨笔, 剑气在撕裂滴血的伤口上游来走去, 其行进撇捺的路线, 正写成一幅独步千古的微缩狂草, 写出一路不世出的绝顶剑法

一路让八师巴这个不修剑道的至臻境观摩以后, 都能若有所悟的绝顶剑法

一道剑痕上有三千多道细小剑气,三千多道细小剑气便是三千多支墨笔,三千多支墨笔,便写出三千多路不同的绝顶剑法

“你也看到了吧, 国师”蒙赤行叹道, “也不知若相从哪儿请来的帮手,那疑似至臻之上的无名剑客,当真傲慢”

蒙赤行道“这无名剑客将自己的武道传承融入剑法, 当他杀伤敌人时,便也将他的武道传承,书写在了他敌人的伤口上

“武林中人,武功越强, 就越忌讳别人探知他们的武学心法。

“此人却傲慢至斯, 要他的敌人学他的剑法, 作他的衣钵传人他当真自信自己天下无敌他当真认定,他的敌人就是学了他的剑法,也胜不了他”

八师巴起身,终于放弃寻找最后一粒佛珠“或者,那位至臻之上的剑客,是在渴望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他希望,他的敌人学了他的剑法,得了感悟,武学进益后,便能与他一战乃至打败他。”

说到这里,八师巴双手合十,对远方行了一个后辈礼。

蒙赤行摇头“不怕有人胜他,就怕无人败他国师,你这样一说,这剑客反而更加傲慢入骨”

蒙赤行放声一笑,也对着那剑客远去的方向,行了一个半师之礼“我蒙赤行,收下你的战书等着吧,剑客。有朝一日,你必将败于我手”

蒙赤行立誓道。

承诺道。

身上滴血的剑伤,反而为这年轻的至臻高手,添上无数意气风发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鹰啼,军行。

北风沙沙。

剑气写成独步千古的飞扬狂草,落在盛年面前的地上。

真的假的

盛年靠在巨大的马车里,左手支颐,右手衣袖覆在眼上。

他闭着眼,指尖一弹,青绿色佛珠在半空划出一个弧线,落进身侧敞口的茶杯里。

“叮当叮当当当当”佛珠顺着瓷杯杯壁,旋转着滑到底端。

察觉身前地面上的剑气,盛年放下衣袖,撩眼一看“真的假的什么真的假的”

你跟我装傻你果真命不久矣

“你猜”盛年道,“要不要跟我赌一局,就赌我能活到几岁要是我活过了那一年,那个年头以后,每月一次的论剑就改成每三月一次。”

坏水儿盛小年,你看我上你的当看来你命还长着。若你哪日死了,往后的日子,没人与我每月论剑唉,群雄束手,长剑空利,诚寂寥难堪也

盛年道“我看不出你求大败哪里寂寥。好好的传音入密不用,在十几里外用剑气隔空写字,这种好玩又没用的东西,你倒很有心思研究。”

盛小年,羡慕就直说,我还能背着你嘲笑你幼稚不成

盛年道“那倒不会,你肯定是当面嘲笑我。”

不愧

是你,还是这么爱说实话。唉,盛小年,就问你,这种用剑气隔空写字的新武学,神秘不神秘

盛年道“确实神秘。来无影去无踪,合该为一个流传千古的传说作点缀。”

有趣不有趣

盛年道“还真有趣。非至臻之上学不来,别人看见了,说不定还以为是见了鬼啊呀,想想都好玩。”

这么好玩,你想不想学

盛年道“非常想学”

很好,赞吾。

盛年“”

还“吾”呢。

盛年翻了个白眼,热情洋溢道“您求大败老人家,可是天上地下古往今来打遍天下无敌手的第一绝世大剑客。有资格记得您传说的人,自然知晓您的风华绝代;没资格知晓您事迹的人,也不配传扬您的名号。您还用得着我区区盛小年的鄙陋夸赞

“唉,可叹我见识短浅、胸无点墨、笨嘴拙舌,怕只怕我描述不出您千万分之一的神采,反而有辱您的威名。

“当然当然,最最重要的是,我相信,当今武道群英荟萃,剑客尤其人才辈出,能够做你对手、乃至打败你的剑客,已经在骑马赶来的路上了”

那剑气写成孤傲飞扬的狂草很好、很好,我很满意你也不要谦虚,我就爱听你区区盛小年的马屁,听了就浑身舒心,别人的我还不屑听至于对手嘛,在你入土以前,我是不急的。

盛年假笑道“您放心,区区盛小年,青春正盛,一定比你求大败晚入土。”

那你现在准备好了

盛年道“什么准备好了”

你的林大掌柜早到了,我刚才暗中旁观,我把你和八师巴的对话,顺便转述给了林诗音

盛年腾地站起来“多管闲事、为老不尊的求大败真闲得慌练你的剑去吧”

那剑气书写的狂草眉飞色舞得厉害不用谢,盛小年。你的感激我都收到了哈哈哈哈

盛年看了看身前落下的银灰发,在马车内四处寻找。

天竺神僧留给他染发的药粉呢

放哪儿了

放哪儿了放哪儿了放哪儿了

若相如果需要染发的药剂

不用,这样就很好。

盛年慢慢站定。

他好像没要。

马车停了。

到了。

有人掀开马车帘子,在底下唤他“衣公子。”

啊呀。

本来不染发,就是要特意留给八师巴看的,结果现在果然,人不能太得意,太得意就要失意

盛年强自镇定,面上飞快从容自若,探出马车,寡淡点头道“林大掌柜。”

林诗音抬头看来。

林大掌柜林诗音,飞衣商行的十九斗良心,叫多少商界同行又敬又恨的女人。

绛紫流彩织锦宫装,乌发间坠着一支蓝田鱼尾簪,身姿柔韧,气质高贵而端庄。

正是清眸秀色,人间绝恋。

她明亮的眼睛,些许清淡,些许冷漠,剩下全是不容置喙的果决。

眼眸的深深深深深处,藏着的些许久远的、隐晦已极的忧愁,为她更添几分引人探究的魅力。

而当她的目光,落到她的上司、她待若亲弟的盛年身上时,林诗音眸中的一切一切,都融融地化开了。

化作暖水,化作含着的泪。

盛年捞过那坐着粒佛珠的瓷杯,走下马车。

“衣公子。”林诗音也这般唤她的上司。

林诗音看着盛年,打量着他,看着他银灰的发,终于眨落泪滴“我都听说

了”

听说你故意吃了毒药,白了发。

和多年前初见的那个孩童一样,仍旧这么,毫不在意地伤害自己。

然而,林诗音抚上盛年身前银灰的发,勾起一缕缠在指尖,眼中的泪淌着,唇边却努力努力地弯起。

不说他的发,不说他饮过的毒,不说这将近八年仅有通信的长长离别,只笑道“长高了,长大了,也瘦了。”

盛年垂下眼睑,鸦羽般浓密漆黑的长睫洒落阴影。

他低头看着林大掌柜,任凭女子抚摸他银灰的发,攀住他的肩膀,将他松松拥住,应了声“嗯。”

乖巧得不像盛年。

林诗音始终记得,多年前的那个与龙啸云的新婚之夜,她已打算认命,直到她捡来的无名小乞儿,在婚房前向她辞行。

“你要走了”

“我要走了。”

“不,不行”当年的林诗音,穿着嫁衣茫然无措,恐慌顿起,“你不能一个人走。我放心不下”

一个不会照顾自己生活,也不想生活下去的流浪乞儿。

一个世事洞彻,眼中兼具纯澈与厌丧,就算被她捡回李园后,也曾差点靠坚持不吃饭不喝水,把自己生生饿死的孩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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