诉得苏梦枕心下动摇,恨得他咳嗽不断、越咳越烈“折、辱燕衣戏楼剪彩那天起,以后每隔七天,逢衣公子的情人燕青衣登台唱戏的时候,你都会隐藏行踪你其实是去了燕衣戏楼,见衣公子”
白愁飞负手仰面,不言语。
显然默认。
苏梦枕咳嗽道“你说折辱衣公子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白愁飞不带感情道“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告诉你
“这件事,任何人知道我都会杀了他”
牢房内,暖黄的烛光跳跃,跳跃进白愁飞低陷优美的眼眶内,跳跃作沉黑眼底的一抹星星光火。耻辱的、无用而放力挣扎的光火。
这光火跳跃、膨胀,跳跃至映着巍巍月光的茶瓷盖儿边沿,茶瓷盖儿被骨突玉白的手指掀开,依偎进衣公子宽大手掌的虎口。
雷纯和狄飞惊去了偏
殿,给雷损喂药,等他醒来。
这边,林诗音款款走来,一个点头示意,顾惜朝自觉退出,把空间让给两人。
衣公子一抬头,便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林大掌柜,你、这是怎么谁惹你生气了”
是什么叫一向只叫人心梗气愤的衣公子这般失态
是林大掌柜泛红盈泪的眼。
林诗音撇脸,拭去眼角的泪,骂道“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衣公子当即在心里过了一遍那些自己做过的、会叫林大掌柜这般骂他的事,打算随手拎一件出来先行认错。
转念一想,又赶忙把自己拦住别这么自觉。万一林大掌柜骂的不是他
于是,衣公子似乎极为淡然从容地道“发生了什么事”
林诗音道“我刚从温柔那里回来。温柔抱着我哭,告诉了我一件事。”
林诗音身为飞衣商行的大掌柜,生意伙伴遍布五湖四海,洛阳温晚也是其中之一。温柔还年幼时,恰逢林大掌柜携礼拜访温府,她一眼便喜欢上了这个美丽强干的大姐姐。两人一来二去地交好了,此次汴梁重逢,林大掌柜见了小女孩温柔,自然要照拂一番。
而恰巧,温柔真遇到了一件,只有和林诗音这位年长的女性朋友,才能痛快哭诉的坏事。
林诗音道“就在今晚,温柔在破板门的一个小巷里,遇到了一个要侵犯她的神秘男人。”
衣公子道“然后”
林诗音道“和温柔同行的雷纯挡在温柔身前,护住她,替她承受了侵犯。”
月光跳跃着,在衣公子虎口的茶瓷盖儿上,耀眼又摇晃。
衣公子叹道“方才雷纯与我对话,我竟完全没看出来,她的情绪有哪里不对。”
又敬佩地沉思“这等情义和坚韧,雷纯已经是个女中豪杰,看来,我得重新审视她的潜力了。”
林诗音恨得用手掌推衣公子肩膀,推得衣公子身子一歪“所以我才说,你们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衣公子侧身倒在轮椅扶手上,满脸茫然地抬头,道“我”
林诗音道“雷纯的亲母抛弃她,亲父不知道她;一手把她抚养长大的父亲雷损,要利用她、意图让她和亲父乱伦;两心相许的未婚夫苏梦枕,虽然是个合格的枭雄,却不是个合格的良人,也将雷纯当成和她父亲博弈过程的棋子”
林诗音抹干了泪,愤恨道“这些人,这世道这人间对女人多苛刻这些男人向女人一味索取,要求她们付出爱情、付出身体、付出尊严自由和一切,而当女人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又全都消失、形同不存在
“就在今夜,雷纯被一个陌生男人侵犯的时候,雷纯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在哪里
“雷纯孤身在黑暗小巷承受侮辱的时候,她的未婚夫苏梦枕,正在金风细雨楼大摆庆功宴,庆祝他杀死了雷纯的父亲而雷纯的父亲雷损,则隐匿在金风细雨楼暗处,伺机杀死他女儿的未来丈夫”
“整个过程,一个女人最无助、最绝望的过程,没有一个人来救雷纯。等雷纯出了小巷,到了金风细雨楼,没人关注她、过问她、在意她的感受,而她却不得不迎接父亲雷损的死亡。”
衣公子咳了咳,道“雷损没死。”
林诗音冷笑道“我当然知道雷损没死,多亏了你这位神通广大神机妙算神鬼皆避的衣公子啊。”
衣公子默默地,抬起手,拈起左眼前垂落的鱼骨辫,藏住了双眼。
林诗音道“多亏了您,雷纯一夜之间历经被侮辱、父亲横死这人生两大痛事,幸而没有崩溃,还要赶到您的府邸,与您对答,接受您的考验”
衣公子默默地,扯开暗
蓝若深海的宽大衣袖,藏住了半张脸。
林诗音还道“而衣公子您,在知晓雷纯的遭遇后,立马想到的,是这样一个雷纯,更有能力可以被你重重利用的欣慰
衣公子的整张脸,都埋进了他镶嵌了红宝石的衣袖。
林诗音催促道“衣公子,衣老板,你说话呀”
衣公子整个人缩拢,好大一个人,又小又可怜地蜷在轮椅上。
林诗音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讽笑道“这人世间,对女子的要求总是那么苛刻、刻薄。雷纯这遭暗地里依附你,明面上却还要遵从你的吩咐,去投靠蔡京罢
“蔡京是通敌败国的奸党,雷纯投了他,也要被打入奸党一派。你且看着,这小北宋那些的正道人士,恨蔡京的有,敢骂蔡京的却少。但对于雷纯,他们却能骂得很厉害,比辱骂任何一个投向蔡京的男人,都要骂得厉害”
林诗音冷嘲道“男人的通敌叛国、背信弃义,如位高权重的蔡京、如与金国皇族暗通曲款的方应看,在世人眼里,只要他有权有势,就全是为成大事的小小瑕疵,该追捧的照样追捧。若男人再长得好些,那就更该被原谅、被体谅
“而女人同样是女人做了这事,世人不会看到女人的势弱、女人的身不由己。女人的多情滥情、不忠不义,就是她恶心、她下贱,她为什么不安于室,她为什么非要活着,她为什么还不找根绳子自缢而死
“而雷纯,雷纯她又那么美。雷纯的美,到时不会成为她被原谅的理由,反而成为她被攻讦的祸根”
“可笑不可笑有多少男人为了名利恶事做尽,有多少女人为了存活下去,不得不让自己变得恶毒、变得手段残忍骂男人的很少,骂女人的却太多太多最最让人心寒的是,骂女人的、逼迫女人对女人刻薄的,也多是女人”
衣公子一声不吭。
林大掌柜这些年东奔西走,比起十年前,真是改变了太多。
所见所闻,还有她的亲身经历,都叫她说出来,出出心中郁气罢。
林诗音又叹道“你相不相信之后雷纯若与苏梦枕对峙,一旦对苏梦枕用点旁门左道、凌厉无情的手段,就会被多少人,詈骂她的恶毒、她的丑陋
“没有人会去想,雷纯是个没有武功的弱女子;没有人在意,雷纯要为她身后的六分半堂负责;更没有人会记得,苏梦枕是她雷纯的杀父仇人,且是以她未婚夫的身份,成为了她的杀父仇人
“对仇人做什么、使什么手段都是应该的,但雷纯啊她的对手,是广得人心、许意报国的苏梦枕。雷纯要报仇,她之后的路,会很难走;她的境地,也很少有人愿意理解、愿意同情。”
衣公子掀开了袖子,仰脸道“怕什么,以雷纯的性格,不会在意那些庸人庸语。”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