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雀的死并未引起多大波澜。
毕竟陈雀虽死状惨烈,然则陈家尽力遮掩,并不愿传得沸沸扬扬,有失体面。
便算传出一些风声,别人听了,也是似信非信。更多的人觉得,这一切说不定是家族内部的宅斗事故。
毕竟陈雀这个遗珠般的真千金归来,可是惹来无数议论,闹腾出许多乐子。
整个鄞州城的人皆知晓,陈雀为人粗鄙,性子亦是十分差劲。
既然是内部矛盾,那么陈雀的死就是具有针对性,那么杀陈雀的人自然不会针对别人。
所以陈雀的死并未引起什么恐慌。
那么今日的静月湖,却也仍然热闹非凡,游人如织,更有许多女孩子毫无防备的在静月湖边游玩。
韩月蓉就是其中之一。
然而伴随韩月蓉的死,想来一场风暴也会在鄞州城中酝酿,鄞州城中年轻的妙龄少女怕也不会这般无忧无虑了。
就好似如今,周围的吃瓜路皆禁不住面露惧色,各自议论纷纷。
林滢得知了陈雀的死,微微沉吟,若有所思。
关键是死亡的间隔时间太短了。
十四年前凶手杀人,最开始间隔大半个月杀一人,到后来凶手作案愈发频繁,一月要作案两三起,可以说已经是丧心病狂。
但是就算是十四年前这个丧心病狂的凶手,也不会隔天就立马杀人。
从凶手作案手法来看,他似乎并不是一个手法很娴熟的人,模仿痕迹也很重。
那么如果不是心态扭曲,两日连杀两人就不是满足内心的嗜血,而是为了掩饰些什么。
一片树叶最好是隐藏在树林之中。
林滢代入凶手,若她要除掉陈雀或者韩月蓉,这死者一死,就容易被怀疑身边的人,一些不和也会被翻出来。说不定如此一来,有什么秘密就会被扯出来,凶手也是不能隐藏自己的身份。
可是如果是无差别杀人,就会减轻对死者身边人的怀疑。
那么陈雀和韩月蓉两人之中,有一人必定是烟雾弹。
这时候卫珉搜证已经完毕,将收集到的物证送到了林滢面前。
包袱里的斗篷、外套、靴子等都是血迹斑斑,散发出一股浓稠的血腥味。
卫珉禁不住说道:“凶手在长草浅泽之中换了靴子,如此一来,他鞋上虽无血污,走出来时却沾染了泥水。”
林滢摇摇头:“也不一定。他可以换好衣衫,出来后再换鞋,之后再将包袱抛入了长草之中。这样一来,脚上自然可以不沾染泥巴。”
她抖开血衣:“衣服和披风是粗麻布料,不是什么费钱的料子,买到也很容易。这样粗布很常见,样式、剪裁也很普通,很难从来源寻出端倪。就连靴子也是普通黑布鞋,样式很新,没有穿旧痕迹。犯人处心积虑,这些扔掉的血衣血靴都没有什么线索。”
可见凶手行事十分缜密,必定计划了很久。林滢只能从鞋子尺寸上窥见出几分端倪,凶手身材应该十分粗壮高大。还有披风下端沾染泥水不多,这也是凶手身材高大的佐证。
至于凶手那块擦手布,上面两个血淋淋的手印骨骼粗大,应当属于男人。
此外,这块白布上还有一些擦拭性血痕。
凶手用血迹斑斑的手掌握住了白布之后,估计又擦拭了手背或者脸颊上血污。
至于捂嘴的那块手帕,应该是韩月蓉自己腰间的汗巾子,上面有韩月蓉的口脂和咬痕。
林滢心里蓦然觉得十分古怪。
因为凶手一方面小心谨慎,准备了烂大街的粗麻布衣衫和披风,可是捂嘴却是扯了韩月蓉自己的汗巾,并没有特意准备。
而且看汗巾上摩擦的咬痕,可见韩月蓉那时候虽被制服,可是犹有神智,并且挣扎过。
凶手特意将她拖曳入长草之中,为了让韩月蓉不
再闹腾,故而用手中利刃狠狠刺向了韩月蓉的胸口。
但这期间其实是十分危险的。
哪怕有长草遮掩,也很容易被别人发现端倪。
于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形象顿时涌入了林滢的脑海。
一方面,她觉得这个凶徒行事缜密,做事周全,准备工作很细致,是一个狡猾难产的对手。
另一方面,林滢觉得他好似又很鲁莽,很不知轻重,杀韩月蓉时候甚至有些慌乱,而且一不小心还有可能被发现。
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涌入了林滢的心里,使得林滢心里跳跳,只觉得十分古怪。
这些古怪之处,应该会有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这时候一条线索却出现在林滢面前,那就是这块沾染血手印的白布之上,有着一根头发!
林滢微微一惊,立马郑重其事的用小夹子将这根头发捡起来。
这根头发中等长度,最重要是,这根头发是染过的!
古代也有染发技术,用米汁、皂荚、木槿叶混合,就能把头发染黑,只是效果不是很好,很容易脱色,然后弄脏枕头或者衣服。
通常这些染发剂是老年人在用,如此遮掩白发,使得自己显得年轻。
但林滢发现的这根头发却能说道。
因为这根发丝的发根是黄色,竟并不是一根黑头发。
林滢穿到这个世界,一开始在和县并没有见到黄发异族。后来到了陈州,陈州城中南来北往的商贾多了,林滢倒是见过几个胡人。
东大街上有一家汤铺羊肉汤配胡饼做得极好,滋味可谓妙绝,这做汤饼的老板就是胡人,林滢也是去了吃了几次了。
所以有人头发是黄色,原也并不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无论怎样,林滢总算发现了一点儿特殊线索,她小心翼翼将这根头发收藏好。
韩家仆人已经报官,而林滢又已经检查得差不多了,遂稍作收拾,摘了手套取水净手。
她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四处走走,只盼能寻出些线索。
这是一道杏色身影映入了林滢眼中,使得林滢微微一动。
那人发色如墨,随意别了一枚白玉钗,松松束住头发,颇有慵懒潇洒之姿。
鄞州多名士,若只看背影,那人仿佛也不过是个潇洒的鄞州贵胄子弟。
可林滢只觉得这枚白玉发钗之上,竟似有几点鲜红。
她不觉想起现场寻到的那片沾了血的擦手布,上面还寻到了凶手头发。
是什么样情况下,凶手头发会沾染到擦手帕上?唯一一种可能,就是凶手曾用这块帕擦过脸,顺便沾染上了脸边的头发。
林滢心中微微一动,一颗心不由得砰砰的跳。
虽然,这看似并不怎么科学。但仔细想象,亦有凶手杀人后并没有立刻便走,反而会留在现场,欣赏一下自己血淋淋的作品,顺便瞧瞧围观众人反应。
这种变态心理的凶手,也是存在的。
林滢心里砰砰一跳,不由自主跟上。
她发现那人腰间确实有一把短刃。而卫珉寻觅到血衣和靴子,却并未寻到凶器。隔了些距离,林滢瞧得并不十分分明,可隐隐窥见这把短人刀柄仿佛并不相同,刺柄并不是圆形或者椭圆,而是奇形怪状。
然而这时,那人却是顿住了身子,竟好似察觉有人跟踪。
下一刻,那人却转过身,一张狐狸面具映入了林滢眼中,使得林滢顿时吓了一跳!
卫珉本来如绷紧的弦,此刻心中一动,竟顾不得许多,蓦然抽刀,向着眼前男子劈去。
那面具被划破裂开,飞成两片,却无损对方皮肉。
一张苍白俊美的面孔露出,却顿时让林滢跟卫珉倒吸一口凉气。
眼前这张脸孔除了血色稍淡,但容貌却是极美,如今湖风轻拂,这秀丽的湖光山色却好似一下子失色。
还未等林滢开口说什么
,卫珉已经结结巴巴:“苏,苏司主,我跟阿滢不知晓你在此处。”
林滢赶紧解释今日发生种种,说到了韩月蓉的死,说到自己为何会怀疑上苏炼。
最后她小心翼翼说道:“却不知晓司主到鄞州,所为何事。”
苏炼侧头用帕子轻轻捂唇咳嗽两声,缓缓说道:“鄞州风光秀丽,我近来犯病,前来鄞州养养身体。如今,你疑上我了?”
苏炼默了默,林滢不知晓他是否因为自己这番言语生气了。
可下一刻,苏炼却是解下了头上发钗,任由一头发丝缓缓散落。然后,他把这枚发钗送到了林滢的手中。
林滢受宠若惊,接过这枚白玉钗。
那玉钗通体晶莹,显然是十分名贵之物。这钗体之上,确实有斑斑血浸纹理,却并不是人血,而仿佛是天然渗在这玉钗一样,手擦不去。
只不过林滢隔了距离,乍然一看,只觉得染了人血一样。
林滢双手奉上,恭恭敬敬将白玉钗奉送回去。
她姿态十分恭顺,可口里还忍不住提要求:“司主腰间短刃,能否让阿滢一观。”
有一就有一,既然苏炼如此大方,肯将发钗借自己一观,别的自然不在话下。
林滢有点儿自己故意试验苏炼底线的感觉。
苏炼深深望了她一眼,随手将匕首抛过去。
林滢灵巧的接住,如此仔细的观察。
这匕首的刺柄确实不是圆形或者椭圆形,不过却是沿着刺柄环了一圈尖锐的刚刺,如此收刃时也可方便伤敌,并不是六角星形。
验过了发钗、兵器后,苏炼似笑非笑:“阿滢如今,可算是满意了?”
林滢小心翼翼说道:“阿滢还有最后一个要求,我能不能要司主一根头发?”
苏炼怔了怔,仿佛有些并不高兴,却还是点点头:“好。”
林滢厚着脸皮说道:“我,我自己来拔吧。”
她要连根撸下来,才能从没染色的发根看到苏炼有没有染发。
趁着苏炼没反对,她就对苏炼上手了。
苏炼一头长发保养很好,林滢摸着一根,使了点劲儿,撸下来一根。
苏炼脸色简直是一言难尽!
一旁卫珉亦是看得呆住了,阿滢居然真薅了堂堂典狱司司主一根头发!
苏炼仿佛没有反应过来给林滢占了便宜样子,但是在卫珉看来,如果苏炼真的不愿意,有很多办法可以拒绝林滢的。
可是苏炼却是并没有。
林滢心里其实有点乱,因为尹惜华的事之后,她最怕带点神秘色彩的男人突然黑化了。她对苏炼感觉并不差,故而并不愿意苏炼有什么问题。
凭借手感,林滢百分百确认这根头发是从苏炼头上扯下来的。
发根乌黑,没有染发过痕迹。
林滢这才松了口气,顿时感到一阵轻快。
苏司主慢慢一捋自己面前一络头发,缓缓说道:“阿滢,如今你满意了?”
林滢这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说道:“好,好了。”
她想着刚才发生种种,忽而心里生出了一缕异样。
苏炼散着头发,虽有不快,却也没有向林滢发作什么。
林滢心里忽而生出了一种念头,仿佛,仿佛欺负苏司主的感觉也是不错。
她一甩脑子里的那些古怪念头,开始说好听话:“盼司主身体早日好转,我人在鄞州,也会多看看你的。”
苏炼面色有些古怪:“你想知晓我在鄞州住在哪里吗?”
林滢又觉得自己这个问题仿佛有些失礼了。
然而苏炼接下来还是回答她了:“我住在城南别梅院,喜爱清净,不喜别人打搅,所以你别告诉别人。”
这就是林滢可以来的意思。
这时小晏已经在后方等候,苏炼方才离去。他杏衣翩翩,仍由着乌云般头发散在腰间,随意撒着,也
不在意。
林滢看着他背影,也不知晓心里面是什么滋味。
卫珉将手轻轻抱在胸前,说道:“我看苏司主前来鄞州,目的只怕是并不那般简单。”
林滢和卫珉离开陈州之前,顾公是有另外嘱咐的,也不单单是为了验证陈雀而来。这些事情,林滢自然也放在心上。
听到卫珉这么说,林滢心尖儿微微一颤。
一番折腾之后,林滢跟卫珉下午时分才到了鄞州城。
迎接林滢的焦林是陈氏管事,看着十分精干,说话也十分有条理。他一边殷切的迎接林滢,一边回答林滢关于陈雀之死的案情。
陈雀死于昨日傍晚,她与人相约在雅风楼见面说话。等聚会结束,陈雀被人拖入了暗巷,惨遭杀戮,死状极惨。
陈雀那日出行并未带随身婢女,她似并不习惯前呼后拥的做派,也并不觉得自己单独行走会有什么危险。
因为过去的十多年,陈雀都是这么过的。
昨日与陈雀相约的是温青缇,所以最后一个见到陈雀的人是温青缇。
陈雀性格并不怎么好,归来后人憎鬼厌,得罪了一大票人。唯温青缇性子温柔大方,尚肯理会她。
所以温青缇是最后见过陈雀的人。
据温青缇所言,她离开之前并未发现什么,而陈雀也是在温青缇离开之后遇害。
那林滢也找温青缇来聊聊。
两人也算是旧相识了,之情温青缇来陈州学琴,曾和林滢相识。
当然那时候,尹惜华还未曾离开顾公呢。
陈雀的死显然也是对温青缇产生了不小的打击。只见温青缇眼眶微微发红,眼下虽无泪痕,双眼却是微肿,显然是为陈雀哭过一场。
她是林滢见过的最秀雅可亲的女子,出身高贵,却是温柔大方。
室内幽幽,一室清芬,皆是温青缇常熏的苏合香。
温青缇嗓音微哑,向着林滢恳求:“阿滢,你善于断案,小雀年纪尚幼,却遭遇此等横祸。还盼,还盼你替她讨回公道。”
她嗓音发涩,这样子说话,于是充满了一缕酸楚之意。
林滢握住了她的手掌,这样儿轻轻握了握,说了声好。
然后林滢便问及温青缇,陈雀昨日相约,究竟是所为何事?
温青缇轻轻垂下眼皮:“别人皆说我性子和顺,待人大方。但其实,其实之前我心中对小雀也颇有成见。”
林滢倒是很有耐心:“那从前又发生了什么?”
温青缇欲言又止,她用贝齿飞快咬了一下玫瑰色的鲜润唇瓣,一时到底并未说些什么。
林滢察言观色,倒是窥探出几分端倪,不觉细语安慰:“我知晓人死为大,其实这位陈家小雀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也有所耳闻。青缇,你是大家闺秀,便觉得自己不能议她之非。可是如今说这些,也不过是想要寻出真相,只盼陈雀死后能够安宁。”
“也许陈雀那些不让人喜欢的举动里,就蕴含了她被人杀死的真相。”
林滢这般言语,温青缇面色也松动了几分,终于将从前之事娓娓道来,将陈雀归来之后发生种种皆是告诉给了林滢。
林滢听得很认真,她还时不时问几句话,将当时发生的事盘问得更加清楚。
她对陈雀撒的那些谎格外有兴趣,特别问清楚当时陈雀撒谎说了什么。
其实陈雀那些谎话基本都是全世界对不起我的调调,主要造谣她的兄长陈济以及当初保护他们一人的江铉。
温青缇说道:“本来我与她关系已十分之差,已绝不会赴她之约,可是后来我发现有些事情未必如眼中所见——”
林滢顿时寻出了温青缇话中破绽:“等等,可是你刚刚在人前为她澄清了那些流言蜚语。以阿滢你的性情,哪怕这位小雀说了几句酸话,也不至于到了约你也不见的地步。”
温青缇本想要隐瞒陈雀暗恋陈济的
事情,想给死去的陈雀留些颜面。
可林滢心细如尘,一个逻辑不对,她居然便能发现端倪,让林滢寻到破绽。
温青缇不善作伪,更极少说谎,至多是知而不往外道。如今林滢问起来,她也不能立马编个谎话。
于是温青缇结结巴巴,连陈雀当初对陈济示爱这件事,都是说了出来了。
林滢轻轻的嗯了一声,听到耳里,却也禁不住若有所思。
那么这样一来,这件事情就有些意思了。
林滢:“所以那时候,连你也并不喜欢陈雀,照你说法,是约你也不见的喜欢。可是之后,你却改变了对陈雀的看法。那么必定是又发现了一件事,令你改变了对陈雀的观点。”
温青缇点点头,那是三天前的事。
那日她们这些世族贵女,也去静月湖游湖。
陈雀还是那般不讨人喜欢,冷眉冷眼的样子惹人厌憎。
她不理人,别人也是不理她。于是同行的世族娇女们也对她视若无睹,话也不肯对她说一句。
倒有一个人搭理陈雀,是江铉的女儿江蓉。
江家一家子依附陈氏,靠着陈氏风光富贵。
江蓉身份也比世族娇养女儿低一头,算是个家臣之女。只不过如今是大胤朝廷,家臣两字是为禁忌,不能再有。可这名字固然没有,这种依附世族存在又不算奴仆的家臣,也是仍然存在。
正因为如此,江蓉也肯对陈雀伏地做小,任由陈雀如何冷言冷语,她也笑着脸也不恼。哪怕陈雀当着她的面骂亲爹江铉,江蓉也厚着脸皮说果有渊源,是硬要攀关系。
别人瞧在眼里,也是觉得好笑。江蓉也是个眼皮子浅的,可能还想从这个陈家女儿身上润几分好处,却不知陈雀不过空有名头。
谁没几个心眼子,能看出陈雀在陈氏并不受宠。
不过那日江蓉姿态虽低,可她头上一枚石榴钗却是做工精致,十分漂亮。
甚至连陈雀也多瞧几眼,称赞:“你这发钗也真是漂亮。”
谁料江蓉却是面色大变,禁不住支支吾吾说道,这枚钗也寻常,怕是配不上雀小姐。而且,这枚钗还是江蓉母亲嫁妆,有点什么意义在,一副生怕陈雀抢了她发钗模样。
陈雀尖酸说道:“随便赞你几句,你便当真了。不过一个家仆之女,戴着什么穷酸货,你道我便能多看两眼,多稀罕不成?”
她这样说话,听得人暗暗摇头,江蓉也被她一番抢白言语说得眼眶微红,委委屈屈样子。
然后陈雀就骂她装柔弱,这委屈样子给谁看?等着给哪个男人瞧吗?
陈雀这么跋扈霸道,自然惹得许多人心里暗暗不舒服,更替江蓉不平。
别人不欲跟陈雀吵,拉着江蓉离开,温言细语的跟江蓉说话。
陈雀凶狠瞪了几眼,冷笑着自己一个人玩儿了去。
本来这一场风波已经消弭,然后江蓉那枚钗就不见了。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