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蝉的手掌在颤抖,就好似落水之人握住了一块浮木,如此死死攥紧。
“朝廷开科取士,是朝廷恩典,区区尹家难道还能螳臂当车?我为什么要相让?又凭什么要相让?人生在世,若不博一搏,那岂不是无趣之极。”
叶知愚侃侃而谈,可见他胸怀抱负,志向远大。
吴蝉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闭上眼。
然后她手掌终于停止了颤抖,等她睁开眼时候,吴蝉眼神渐渐坚定起来。
她叹息:“说得也是。”
就好似有些事情,吴蝉终于也是下定了决心。
然后吴蝉也不好多留,就此告辞。
这日入夜,“贡舍”里却出现了一些动静。
叶知愚的隔壁生出一些骚乱,旋即一声惨叫,却是十分响彻整个“贡舍”。
叶知愚当然也是听见了。
他想起今日吴蝉所说的话,心里忍不住打了个突。
本来朗朗乾坤,叶知愚也不信尹氏会如此的大胆。可那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去,也不免使得叶知愚疑神疑鬼。
等外面聚集人多,叶知愚方才出门以观究竟。
住在叶知愚隔壁的书生孙铭恩死了。
房间里扭打过后一团乱,孙明恩头被砸得稀烂,一脸是血滑躺在墙根处。
一股浓稠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令人忍不住想要呕出来。
许多人面色难看,瞧了几眼,也是纷纷避开。
叶知愚也并未多看,扫了两眼就匆匆回房。
这桩凶杀案发生于“贡舍”之中,自然引起了陈州官府的高度重视。
林滢和卫珉也很快出了现场。
房间里有些杂乱,一副厮打过后一派狼藉的模样。
林滢摸到了孙铭恩的柜子前,搜了孙铭恩的包袱,她手指摸着一个裹起来钱袋,捋开里面有几锭白花花的银子。
财物并未遗失,看着应该并不是入室盗窃。
孙铭恩衣衫普通,看来家境并不富裕,如果林滢是贼人,可不觉得孙铭恩是个适合偷盗的好对象。
从现场环境看来,看出来孙铭恩应该是吃饭时候被杀,地上有打翻的饭菜和打碎的碗碟。
甚至凶器也是一目了然,一枚染血的精铜镇纸就胡乱扔在地上。
铜镇纸上沾染大量血迹,样式也跟孙铭恩的额头伤相互吻合。
死者嘴里被塞了一块布,应该是被凶手塞入,以免孙铭恩大吼大叫向别人求助。
单从现场情形来看,死者之死应该是对方临时起意,并非早有图谋。
比如凶器是现场随手寻觅,并不是自己备好的趁手兵器。
甚至贡舍其实也并不是一个杀人好地方。
这里人口密度大,官府为了保证考试士子们的安全,还会多派人巡逻。
稍微露出一些动静,就会引来周围的人关注。
那么凶手很可能就会被曝露身份。
林滢还注意到,死者衣襟、唇角边有些褐色的呕吐物,不知是殴打所致,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孙铭恩嘴被一团布塞住了,一旦取出,想来会有更多呕吐物喷出来。
林滢也并没有立刻扯出孙铭恩口中布团。
初步的检查过后,孙铭恩的尸体会抬入官府,再进行更详细的尸检。
衙役将孙铭恩尸体抬起来瞬间,有什么东西哐当一声从孙铭恩怀中落下。
林滢捡起来瞧瞧,是一片打磨精细的玻璃制品,古制放大镜,林滢见过有近视眼的读书人用过。
她也是识得此物,不觉得值得大惊小怪。
孙铭恩的尸体被抬走了。
“贡舍”实在不是一个验尸的好地方。因为乡试乃是十分要紧之事,考生们的情绪也十分重要,要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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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消除这个杀人案影响。
读书人的笔最为毒辣,顾公治下发生此等恶性案件,还是最要紧的乡试期间。如此一来,这件事情说不定就会授人于柄。
林滢心下也是十分焦灼,可她不动声色,并未如何形于色。
她还发现一些很微妙,很要紧的地方。
那就是孙铭恩的头颅是被镇纸多次击打导致的骨裂,可是依照别人所言,他们只听到一声惨叫。
众人赶来时候,孙铭恩已经口中塞布堵住了嘴。
说明那一声惨叫并不是孙铭恩发出来的,而是凶手发出的声音。
可是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林滢内心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孙铭恩包袱完整,银两并未丢失,并不是被人谋财。若不是谋财,就很有可能是私怨。
至少可能性是很大的。
于是林滢一番思索之下,觉得此情此景,十分像是熟人作案。
那么走访询问,就是一桩很必要的事。
卫珉四下询问了一番,也并无结果。他问过同居“贡舍”的士子,大家口风一致,说的话也好似一个模子里印出来。
都是不熟,听说孙铭恩为人还不错,不知道死者曾和谁结过仇。
可林滢打听到的东西就可多了。
她跟卫珉分析打听不出什么的原因。
住在“贡舍”之中的,大抵都是应试的士子,大家都是读书人,脸面总归是要的。乡试在即,谁也不愿意落得口舌招摇,擅议死去士子的名声。
而且一旦展露对孙铭恩的敌意,说不定官府还会怀疑到自己头上。
人死为大,若不是什么实在过不去的仇怨,谁也不想这时候议论孙铭恩。
所以林滢盘问对象并不是那些士子本人,而是他们身边小厮。
下人们消息灵通,说话也没什么顾忌,自然乐得跟林滢八卦一番。
死去的孙铭恩实是一奇葩。
他大毛病是没有,杀人防火的勾当自然也不会做,但实实在在是个惹人讨厌的厌物。
孙铭恩家境不好,却又十分爱占小便宜。
“贡舍”中有一些收费低廉的饭食供给住客,也是朝廷给这些参加乡试的读书士子福利。
这饭味道虽不怎么样,可也荤素搭配,能保证基本营养。
孙铭恩囊中羞涩,便吃便宜些的公家福利饭就好了,可他偏生不愿意。
“贡舍”里别的士子有人送饭,他趁人不在,拿来吃了喝了。
这跟偷人外卖有什么区别?大学里的奇葩室友,也不过如此。
他这样厚着脸皮不要体面,简直是令人叹为观止,读书人的脸面都丢尽了。
他不要脸,别人却要脸,别人总不能为些吃食跟他闹上官府,又或者是在“贡舍”里厮打。
如今正是备战的要紧时期,众人情绪都有些紧绷,也更不愿意节外生枝。
林滢摸过孙铭恩的行囊,孙铭恩虽然家境不佳,可显然也还没穷到这份儿上。倘若孙铭恩得了功名,这些事以后说出来也不好听,必然是得不偿失。
林滢觉得孙铭恩这些举动,也有考前过分紧张引起的心理失常,激发了孙铭恩的偷窃癖。
这样行为自然也有几分可厌,谁也不是圣母心,自然也不会包容于他。
可是无论如何,孙铭恩这些行为也只是小事。
这些事也不值得引起一番杀机的。
难道,是激情杀人?
凶手看着就是事先并无准备,连凶器也并不趁手,选的杀人地点更是不行。
也许行凶之人原本并不想杀孙铭恩的,只是两人发生了争执,越吵越凶,方才导致了这般惨剧!
无论如何,也要先给孙铭恩验尸过后再说。
孙铭恩的尸体运走之后,却是并没有运回衙门,而是就在附近安置,尽快进行尸检。
顾公得了消息,匆匆而来,对这件发生在“贡舍”之中的杀人案件高度重视。
身为一州之长,顾公忙于各种政务,亲手掺和的案件不多。
但这件案子,他却亲身垂顾,显然是十分重视。
林滢从前只跟老孙头一起验过尸,第一次给顾公打下手,林滢也不觉微微有些紧张。
孙铭恩尸首衣衫已经褪去,露出了身躯。他刚死不久,林滢出现场速度也还可以,故而孙铭恩身躯之上还未来得及形成尸斑。
如今孙铭恩身躯上的瘀红肿伤,皆是生前被人殴打所致。
到了此刻,林滢才终于取出塞在孙铭恩口中手帕,上面果然沾染了一些秽物。
这些呕吐物散发一股恶心怪味,酸臭气弥漫了整个房间。
林滢却一脸认真将这块沾染了呕吐物的帕子放在托盘之上,因为这是重要证物,说不准还能从其中窥见什么要紧的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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