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却早有布置，一座楼阁，上方的藻海钉上软席。

季毅重新见到了那位紫裳女子，此刻，地板铺了一张软席，天花板上钉了一张软席。

季毅躺在天花板上，紫裳女子躺在地板上，如此倒也正好面面相对，可以更好的交谈。

等待三名少女退了出去，紫裳女子歉声道：“妾身紫暄，敢问公子高姓大名？”

季毅躺在软席上，看着上方地板上容貌瑞丽、衣裳华美的女子，道：“在下姓季名毅，乃是金庭山仙华峰璇玑剑阁之掌门。这一趟意外来到这里，幸好有娘娘与众位姑娘解救，感激不尽。”

紫暄娘娘道：“丫头们不懂事，她们从小待在山中，不曾见过世面，妾身又教导无方，实在是让公子见笑了。”

顿了一顿，又奇道：“妾身虽然不曾去过金庭山，却也知晓，金庭山仙华峰璇玑剑阁乃是女修门派，为何……”

季毅道：“不瞒娘娘，我宗在二十年前，发生了一场浩劫……”也不隐瞒，将内情大体上说了一遍。

紫暄娘娘轻叹一声，道：“原来如此！”又往他身边的无量天阴石看了一眼，低声道：“这石中的女孩神魄……”

季毅道：“娘娘能够看到她？”

紫暄娘娘道：“与其说是看到，不如说是感应到。如果妾身没有猜错的话，这石中女孩，当是我女儿在尘世中所留后代。”一时间，神情黯然。

季毅错愕：“娘娘确定？”

紫暄娘娘轻叹一声，道：“绝对不会有错，真因为是仙霁天子的血脉，所以她才能够保住神魄不散。她若是普通人，处在这种状况下，早就魂飞魄散，如何还能够留存？”

季毅自然知晓，湘湘的来历绝对不简单。

他道：“敢问娘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宝玄山与住在这里的‘天民’，会上下颠反，变成这个样子？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紫暄娘娘道：“此事得从宝玄山的开创说起。那其实是五千年前的事了，当年有一妖魔，为祸神州农土，害死苍生无数。此妖魔之名号与来历，我等也不知晓，先人并未传下。

“听闻，若是俗世间有人知晓它的名号，就必然会受到它的影响。那个时候，有一仙女，乃是尘世间最早修至先天的几位修真者之一，当时的人们将她称作仙霁神女，后世之人又将她唤作仙霁天子。

“仙霁天子以无上手段，做出莫大牺牲，终于从妖魔手中救下世人。但是那妖魔难以完全斩杀，她也只能将妖魔残骸封闭于苍穹之外，虚界之中，又布下强大结界，将它封印，以避免它苏醒过来，再次危害尘世。

“但是仙霁天子自身也遭受重创，死前以无上法力，造出这宝玄山。宝玄山灵气极盛，甚至是超过了三十六洞天，山中天民便是仙霁天子的后人。靠着仙霁天子留下的功法，与宝玄山本身的惊人灵气，宝玄山至少每一代都能够出一两位天人境的高手，偶尔更有先天出世。

“那个时候，宝玄山在世人眼中，如同圣地，宝玄一族也在凡人眼中，也如同仙神。只是宝玄山虽然一时强盛，但毕竟不同于真正的洞天福地，随着时长日久，灵气渐渐大不如前，而长年累月中，世人也逐渐将仙霁天子淡忘。

“再到后来，世人只知宝玄山乃是常年飞行于天空、三十三年一落地的飞天之山。但是世人并不知晓，其实宝玄一族是带有使命的，飞在空中，便是奉了先人之名，巡查封印那祸世妖魔的结界是否损坏。”

季毅沉声道：“想不到宝玄一族，竟然背负着这般重责。”

紫暄娘娘继续道：“但凡洞天福地，灵气必是源源不绝。宝玄山的灵气却是逐渐消耗的，到了一千多年前，已难以再出先天境的高手，便是天人境，三四百年也难得出现。

“然而宝玄一族所修功法，必须要与宝玄山自身的灵气配合，才能够有所大成，即便去了其它洞天福地，也难有成就。因此，到了七八百两前，曾经赫赫有名的宝玄一族，大抵上也就只能比拟玄真榜上层次较底的玄门正宗。

“这非是功法不好，实在是山中灵气渐薄。直至山中出了一位玄岩太子，其人野心勃勃，他虽然天分高绝，但碍于山中灵气大不如前，最多也就只能修到道真境。

“这在当时，已经是不可多得的成就，至于想要修到天人境，以那时山中的灵气，几乎完全没有可能。

“他却不甘心，竟仗着自己太子身份，暗中设下魔阵，想要摧毁整个宝玄山，将维持这一整座宝玄山的灵核尽皆抽空，为他一人所用。”

“宝玄山虽然灵气渐弱，但只要不破坏掉灵核，依旧能够延续上千年。但若是像他这般，将整个灵核之灵力供他一人使用，固然能够让他成功进阶天人境、甚至是先天境。但整个宝玄山必将崩溃，宝玄一族也从此覆灭。

“他虽做得隐秘，但最终还是被发现。”

季毅道：“这位玄岩太子，就是那位借着魔血显现之人？”

紫暄娘娘道：“正是！”

继续道：“宝玄族的男女，各有传承，王位皆为男子继承，山中祭司则为女子。祭司一系，传承有仙霁天子的血脉，年轻时为祭司，到了一定岁数，便与太子成婚，成为王后。

“妾身原本便是山中仙祭，若是不出意外，便当与这位玄岩太子成亲，待到老王上去世之后，太子继承王位，我则放弃仙祭一职，贵为王后……此是我宝玄一族世世代代传承之规矩。

“当然，虽然山中灵气渐薄，但王族修炼到法玄境以上，还是能够做到的，因此也都能够活上近千年。玄岩太子想要等到他父亲驾崩，成为王上之后，再谋取灵核，怕是得等个好几百年，他自然是等不及了。

“他通过威逼利诱等各种手段，暗中收买了一些人，想要助他成事。但是内中有人惧怕，暗中向王上告密。王上又惊又气，便与我等合谋，设下陷阱，成功重创了玄岩太子，可惜没有能够将他留下，还是被他逃了。

“那之后，王上让他的第二位儿子继承太子之位，又让我与新太子成亲。我与新太子生下一女，女儿才足月未久，我们便已得到密报，却是玄岩太子卷土重来。

“需知，我族功法本就极其特殊，世间虽有许多洞天福地，但对我族所练功法并无多少用处。玄岩太子不肯死心，为了他个人的突破进阶，竟勾结了外头的魔道高手。

“无奈之下，我与丈夫只能先将刚刚出生未久的女儿送出山，然后全力备战。在大战将至时，王上将我与新太子唤到他的身前，告诉我们一个口口相传的隐秘，他说宝玄山绝不能毁，宝玄山若毁，被封印在虚界深处的祸世妖魔便会苏醒。

“然则玄岩太子实力了得，远胜于我与王上，又勾结了众多魔道妖人，眼看着，怕是拼尽全族性命也保不住宝玄山。王上告诉我夫妻二人，其实仙霁天子当年还留下了后手，这却是原本只有成为王上才能够知晓的，最后的手段。

“但是这最后的手段牺牲极大，然则当时，我们已经没有其它路可走，最终，在玄岩太子率众杀入宝玄山的那一夜，王上带领着山中所有能够战斗的成年人，施展秘藏的‘玄清上界颠反虚无大阵’，与那一众妖人同归于尽。

“而宝玄山也受到大阵影响，转移到这清虚界中，只留下当时产子未久、体虚病弱的我，带着无法参战的老弱，勉强存活，在这里留下星火传承。”

第45章 天子血脉

季毅道：“所以，这个地方就是清虚界？而宝玄山与你们之所以上下颠反，也是因为那‘玄清上界颠反虚无大阵’的关系？”

紫暄娘娘道：“其实这清虚界，便是封印那祸世妖魔的入口，我们已身处在封印妖魔的结界之中。前番幸好能够击溃玄岩太子，否则被他毁掉宝玄山，里头的妖魔不只是会苏醒，而且直接便能够离开虚界囚牢，进入尘世，危害天下。

“想来是玄岩太子在当年那一场大乱中，虽然逃过一劫，却也元气大伤，不免一死。但他对他自己当年所作所为，全无悔意，反更加怨恨宝玄山，是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布下机关，留下凶魂恶魄，无论如何要毁掉宝玄山。”

季毅点头道：“这般看来，当年那位替霸神出谋划策、设计和建筑霸神地宫的人，就是这位玄岩太子。那之后，他自己也没有活上多久，却在生前布局，利用了血凰教。”

紫暄娘娘道：“霸神？”

季毅大体上解释了一遍。

紫暄娘娘唏嘘道：“玄岩太子天分极高，原本至少有道真境之修为，寿命上千年不止。但他依旧贪心不足，想要谋求更多，求而不得，反遭横祸，害人而又误己。

“果然长生之道，乃是逆天之道，与天为敌却又大多难有好下场。欲求长生者，易遭横祸，这大概就是天意弄人。”

季毅摇头道：“其实人的寿命不过就是大几十年，自身寿命之外，多活一天都是赚的。可惜天无止境，地无止境，人心之大，犹胜于天地，终至天地难容。”

其实这个时候，季毅是躺在地席上的。

为了不让地席往上“掉”，地席已用钉子钉上。

在他的上方，紫暄娘娘与他面对着面，但对紫暄娘娘来说，她其实也是躺在地上，往藻海上看。

如此做法，虽然古怪，但是在这里，却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紫暄娘娘道：“这清虚界中，清气过重，有天而无地。宝玄山在颠反大阵的作用下，以阳为阴，以地为天，阳浊之气消失，阴清之气留存。受此影响，族民移居到这里后，不但逆转阴阳，且出生的皆是女孩。

“最初移到这里时，其实还是有些男孩，后来男孩长大，偏偏这里的清虚之气，只适合族中女子修炼，男子修炼最多只能够到达外景境。慢慢的，到现在，男子尽皆逝世，只有女子存留。

“为了延续我宝玄一族，曾将那些男子的阳精封存，留给以后的女子受孕，到现在也传承了好几代，族中的年轻姑娘，皆是以此法而生。但是到现在，封存的阳精也已耗尽，到馨月她们这一代，有女无男，也无法再靠阳精受孕。

“原本以为宝玄一族恐怕将就此绝嗣，幸好有公子到此，看来天不绝我宝玄一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