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毅却在他身后唤道：“前辈！”

乙冥焱不耐烦地道：“还有何事？”

季毅道：“多谢前辈指点，这六合震虚剑果然奇妙！”陡然拔出湘妃剑，屏住呼吸，虎躯挺拔，形如山岳。

他双目炯炯，剑势一转，身边竟散出六个剑光幻化的身影，身影漫开，六道光华同时绽放，又随着他的剑势推进，彼此重叠，往远处推去。

轰！远处水气震开，漫天碎雨洒落，空间震散如蛛网，现出条条裂痕。

此时，乙冥焱已是转身盯着他，双目露出惊讶之色，语声虽尖却轻，道：“你竟一瞬间，看穿了此招的所有变化？”

季毅收起剑势，歉然道：“也多亏了前辈有意放慢剑速，晚辈方才能够将它看清。此招名为六合震虚击，却有十二道剑气，犹如十二时辰，六阴六阳，合为一日。

“这十二道剑气中，有六道直接渗入虚空，为六虚之剑。六实之剑随剑势而起之时，六虚之剑反撞而来，阴阳互纠，风雷互撞，令敌人难以逃遁，不愧是‘六合震虚’之名。”

乙冥焱大讶：“你小小年纪，竟能够直接看穿虚空中的剑气变化？”

季毅道：“入微入慎，剑道真髓，晚辈也只是对此有所认知与领悟罢了！”

“哦？”乙冥焱负手慢慢踱回，“吾本以为，你花上三天时间，都未必能够从六实之剑，推测出六虚之剑，进而虚实相合，练成此招。却没有想到，你竟然能够直接看透虚空。

“你刚才运剑之时，双目散出灵光，当是有望气之法。但望气之法也难以直接看入虚空，入微入慎……哈，这绝非什么神通，而是你个人对天地之理解与领悟，已到了绝高境界。

“这般看来，真是吾小瞧了你，倒似拿出一个教导蒙生之题目，去问一名太学生能不能在三日之内解开了。”

季毅道：“前辈客气了！”

他拱手道：“前辈这六合震虚剑，浑然天成，圆融无碍。晚辈虽然勉强模拟成功，却依旧震撼于内中的巧妙构思，学剑容易，创新才难。前辈剑道惊人，今晚辈佩服。

“晚辈虽然勉强学成，但仓促之间，画虎类犬，让前辈见笑了！”

乙冥焱道：“哈！你莫要捧我，创新虽难，练剑也不容易！你仅仅只是一眼，便能看穿此剑虚实，我所教过剑法的那几人中，无一人有此本事，便是吾自己，五十岁前，也绝对无法做到。

“难怪那云浪冥蕊敢让你来学我的灭神一剑，你确实有此能耐。话说回来，你年纪轻轻，竟然能够领悟天地虚实之理。

“每个人对天地之理解有所不同，我且问你，于你眼中，天地为何？”

季毅道：“在我看来，天地如棋盘！棋盘有正背，若无背面，必然也无正面。若无正面，黑白棋子如何置于盘上？

“与此相同，天地也有正反，可谓之虚实、谓之阴阳，若没有虚，便没有实，如是没有实，则日月山川无法置于其内……”

两个人先是一问一答，进而坐在地上，写写画画，讨论起来。

慢慢的，天色暗了，身边的大树光华渐灭，两人的话语依旧滔滔不绝，讨论个没完没了……

***

湖底宫殿的另一处，随着天色渐暗，坐于殿中的云浪冥蕊抬起头来，往远处望去。

“蕊姐姐，你可是担心，他无法通过乙冥焱的这场考验？”坐在旁边的虚花悟拿着笔，在书案上画着什么，她抬起头，往云浪冥蕊看去，轻声问道。

“真想利用神识过去看一看！”云浪冥蕊道，“可惜，若是那样做的话，必然瞒不过乙冥焱。那家伙心眼小，说不定一怒之下，便会走了。”

她偏了偏脸，叹一口气，道：“不是我担心，而是以乙冥焱的性格，想要通过他的考验，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或者说，十有八九，是不成的吧？”

虚花悟道：“想不到蕊姐你对他这般没有信心，我原本还以为，你会让他过来，对他的能力是信心十足的。”

云浪冥蕊翘了翘嘴角，笑道：“我倒也想啊！但是说到底，其实我对这小子的能力也是了解不多。

“当日将上玄令给他，真的就是在没有更好选择之下，随便找个人来，哪怕是滥竽充数的都好。只是他后来的表现过于亮眼，大出我的意料罢了。

“但乙冥焱可不是我，他可不是那种得过且过之人。想要得到他的承认，让他传授剑招，绝不容易，更何况是连先帝都不免夸赞的绝天灭神一元剑，其考验必然更加的苛刻。

“我也很想有信心啊，但是信心又不能当饭吃。唉，罢了，若是实在不成，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不管怎么说，那小子能够帮我将战局逆转至此，已是很不容易了，就算没有通过乙冥焱的考验，我也不好苛责太多。”

虚花悟笑道：“这结果都还没有出来呢，蕊姐你怎么就说起丧气话来了？”

云浪冥蕊侧耳倾听：“唔，奇怪！他怎么还没有回来？”

她何等高手，就算是没有放出神识，耳朵颤动间，南门处若是有人进来，在她有意识的监听下，也马上能够觉察。

然而那一边并没有任何的动静，不知不觉间，天光愈发的暗了。她蹙了蹙眉，道：“怪了，竟过了这般的久？”

虚花悟道：“他这么久没有回来，或许说明，考验还没有结束。也说明了，他还是有机会的！”

云浪冥蕊道：“说不定是表现太差，乙冥焱觉得是在逗他玩儿，直接一剑将他宰了……那家伙做得出来的。”

虚花悟听她这般一说，也有些紧张起来了，道：“蕊姐姐，可要我过去看看？”

云浪冥蕊道：“别……还是再等等！若真的只是考验还没有结束，以乙冥焱的性情，绝对不允许有人打扰。唉，若不是他的灭神一剑的确厉害，我也不会这般求着他来。”

她们就这样等了许久，不知不觉间，一夜过去。

直至九疑山上空的晨光，被阵法引入，铺在整个水晶宫殿的上方，宫殿内也似染上了红霞。

宫内的珊瑚树，因为寒冰穹顶透下的霞光而绽出粉色氤氲，整个水晶宫都似被粉霞笼罩。

云浪冥蕊与虚花悟再也坐不住了，一同往南门飘去，南门之外，竟看到乙冥焱与季毅坐在那棵大树下，谈笑风生，竟似在兴头上，说得起劲。

见到她们到来，乙冥焱方才起身。

虚花悟赶忙上前问道：“前辈，不知道您对季公子的考验，结果如何？”

乙冥焱道：“不过是与小友谈天说地罢了，何来考验之说？至于这绝天灭神一元剑，小友若是要学，吾随时恭候。”

云浪冥蕊与虚花悟目瞪口呆……一夜过去，怎就变成“小友”了？

季毅跟着立起，拱手笑道：“多谢前辈！”

云浪冥蕊忍不住问道：“不知剑魔阁下，对这位神毅子评价如何？”

乙冥焱双手负后，微微颔首：“季小友年纪虽轻，但知天地之机，明宇内奥妙，日后必成吾之大敌。”

若是他人，说出这话，怕是会让人以为他要提前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然则这位南疆剑魔却是双目炯炯，语带赞叹之意，竟似恨不得这一天早日到来，让他能够再逢强者。

云浪冥蕊与虚花悟再一次的瞠目结舌……

***

其实季毅也没有想到，这位“剑魔”乙冥焱对他竟有这般高的评价。

说到底，他不过就是以域外阴魔的见识，结合自己以阴魔为视角观察到的各种现象。

再加上一些上辈子所看到的各种网文里，有着诸多千奇百怪的世界观，以此来进行“猜想”与补充，与乙冥焱在这里聊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