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从小到大她才是欺负,或者说玩弄别人的那个存在,可当她面对星川同学的时候,两人的身份却仿佛完全换了一边——
她这么可爱的女孩子,那家伙就不能让着点她吗?
“幼稚的笨蛋……”
心情复杂地嘀咕了一声,在淋浴下刚冲洗干净身体的她,脑海中倏地便冒出来了又一个戏弄对方的点子。
既然星川同学什么过分的事情都不对她做,那就稍微大胆一点也没关系吧?
这样想着,她啪嗒啪嗒踩着深褐色的防滑地垫,将浴室的大门敞开一道缝隙,伴随着升腾的乳白水雾,将脑袋探了出去。
“星川同学~”
“嗯?”
“要不要和咱一起——”
正在刷牙的春泷吐掉嘴里的泡沫,回头看到探出脑袋的女孩,便知道后者肯定又没安什么好心,干脆抢过话茬,打断了对方的施法。
“一起拿着橡皮小黄鸭坐在水里展开澡盆大战?作为被挑战者我要先选,最大的那只橡皮鸭就归我了。”
“——一起……一起挤沐浴液用手比圈吹泡泡?”
咔嗒
浴室大门重新闭合,四方蝶子尴尬地扣着脚趾缩了回去。
班级,乃至学校里最可爱、最漂亮的女孩子之一就在你家浴室里泡澡欸!
脱得光光的美少女就和你隔了一道并不厚实的大门欸!
这家伙怎么能一脸淡定地说要玩澡盆橡皮鸭大战!?
虽说她也挺怀念小时候一个人在大池子里,拿着两只橡皮鸭打架的泡澡游戏。
少女低头瞅了瞅热水中自己那丝毫不逊色于牛奶的白皙肌肤,手指缓缓在上面抚过,就像触碰果冻一样光滑且充满弹性,同时又柔软的仿佛能掐出汁水……
即便如此,在星川同学眼中也完全没有吸引力吗?
“星川同学……?”
“怎么?要数到100个数才能出来喔。”
“不要用一副老爹的口气跟咱说话!”
她愤愤不平地拍了下浴缸边缘,随即又有些踌躇,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小声地说出了她自从醒来后便一直想问的问题。
“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咱呢?”
一开始找上她,约她一起去星巴克在冷冽初春喝冰饮的人是他。
开玩笑似的说出喜欢她的人是他。
对她表现出那种让人难以冷静的体贴与温柔的人也是他。
说着要对她做坏事却毫发不沾的人还是他……
哪怕仅仅是单纯的告白,仅仅是“我喜欢你”这样的话语,她都能毫无压力的予以拒绝——
喜欢她是星川同学的选择,她无法干涉,而接受与否则是她自己的决断。任谁都不能扭曲她的意志,强迫她去做什么不情愿的事情,包括她的爸爸和妈妈。
这么做让她如何将拒绝的话语说出口?
?
她,四方蝶子从小是一个叛经离道、调皮捣蛋的坏孩子。
她常常穿着漂亮的连衣裙或洋装,在山林草丛间上蹿下跳,比男孩子更像男孩子,刮破衣服、划伤细嫩的肌肤都是家常便饭。
她也曾将昂贵的和服和浴衣弄得满是泥巴与尘灰,活像一只从排水渠中钻出的野猫,脸上一块黑一块白,不过,见此情形的妈妈同样是脸上一片青一片黑。
“哪有你这样的望族大小姐?蝶子,别给四方家丢脸了。”
“你是四方家未来的家主,你代表了四方家主家以及数个分家的脸面,你一定要成为能令无数人敬仰畏惧的存在。”
“大小姐,您可别折腾我们这些侍从了,夫人和老夫人见您这样倒霉的可是我们……”
所有人都将她视作四方家未来的顶梁柱,把继承并支撑起整个家族的重担压在了她的身上。
可是……可是她只想当一个普通的女孩子,能够无所顾忌地于山林间奔跑穿行,于河川间戏水嬉闹——
她只想被当作普通而又可爱的女孩子对待,但不论是同学还是平时交谈甚欢的朋友,在知道她是豪门望族四方家的大小姐后,都如出一辙地对她敬而远之。
聊私密话题的时候排斥她。
一起嬉戏玩耍的时候不敢带上她。
就连老师和她说话时也会下意识的毕恭毕敬,仿佛在同校长交谈一样。
只有阿哥,把她看作调皮的妹妹,尽管嘴上说着像大人那般乏味无趣的教训话语,但也能像是和普通朋友一样,被她带着去各种地方玩耍。
她是阿哥唯一的朋友,阿哥也是她唯一的朋友。
然而,为了追寻阿哥与妈妈吵到大哭一场,在通过撒泼耍赖、哭闹绝食的幼稚手段终于抵达东京后,她却发现,阿哥也变了。
“为了成为配得上蝶子的人,我必须好好用功读书,考上东大出人头地……”
兀自说着这样空有一腔热血的漂亮话,将她推到一边,冷落在塔楼公寓之中。
自升入国中以后,除了来到东京都的最初去过一次动物园以外,她和阿哥再也没有机会一起出门玩耍约会。
抱着熊猫玩偶、一个人靠着墙坐在床上刷手机,那种孤独寂寞的感觉,时至今日她也记忆犹新。
她想要的是什么配得上她的阿哥吗?
倒不如说,放眼整个东国,能配得上堪称京都第一望族的四方家的男生,又有几个?
至少那种程度,绝不是平民出身的人依靠努力所能够达到的。
是了。
就是这样了。
曾经将她当作普通的女孩子,像是对待顽劣调皮的妹妹一样陪她玩耍,教训她改错的阿哥,如今也变成了无聊的大人。
将她当作高高在上的四方家的大小姐,将她当作博物馆玻璃罩下展览的珍贵瓷器……
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