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需走多远,约莫二百米的距离,没几步路就能抵达先前举办纳凉祭的会场边缘。朝右拐是公共设施林立的重要区划,外国使馆、区图书馆、博物馆等地方全部集中在里面。
而往左拐即为汇聚了各色店铺、不管什么都显得有些局促逼仄,最鲜明的特征便是必须绕来绕去的单向两车道。
或许是身处港区的缘故,路边常见随处停放丰田商务车以及德国黑色高级轿车,这般行径使得本就拥挤的街道窒息感更甚。
抬头有通往四面八方的电线,侧目是偶尔夹杂着十层公寓、多数为六至七层的低矮楼房。
老实说,比起眼下的街景,涩谷和新宿那将天空分割成一块块拼图的高楼大厦反倒不再招人厌烦了。
在喧嚣中伴沉默前行,驻足于一处红路灯路口时,大概是觉得气氛有点郁闷,悄悄朝这边挪了一步的浅野会长轻咬下唇、稍作犹豫。下一刻,她把双手背到身后、始终若无其事地目视着前方。
“唔,星川,你之前有来过这附近吗?”
“有。”
“……”
短暂的无言沉默过后,她略为羞恼地发牢骚埋怨:
“真是的,你平日里在校内那么啰嗦,还总喜欢讲莫名其妙的玩笑话,事到如今怎么又寡言少语了?”
“毕竟有两位可爱过头的女孩子在身旁陪伴。”
“……你还是闭上嘴吧。”
“喂,这反应太过分了!”
她那副无奈的神情简直像是在腹诽:“星川又开始讲这种无聊的玩笑话了。”
尽管她并未明确表示这个意思,但春泷凭借丰富经历、完全可以断定事实就是如此。
然而,他暗暗琢磨着、准备另寻话题时,浅野同学一本正经地插嘴说了起来:
“这便叫作‘欲擒故纵’。星川一面故意装作高冷吊着姐姐、让姐姐忍不住主动跟他搭话,一面趁机在姐姐的内心占据更多分量。”(押すと引く:字面意义是推拉,放在恋爱方面有特指拉扯、欲擒故纵的意思。)
咦?
他有吗?
春泷叹了口气,不禁有些犯难。
迎合对不起野上同学和大家,直接拒绝于浅野会长而言又委实残忍冷漠……到头来,哪怕是若即若离、努力保持着不越界限的相处方式,如今也难以维系。
思索间,忍耐着羞耻心据理力争似的紧张语气传入耳中。
“星川……星川他不是这样的人。”
虽然他总爱开一些无聊的玩笑、举止轻浮、态度糟糕、名声极差,但是、但是……
——她这么补充说道,最后音量愈发渺小、逐渐淹没在繁华街区纷纷扰扰的吵闹声下。
“嗳,小姐,人家都是‘趁虚而入’,到你这儿怎么成了‘趁虚偷袭’。”
“啰嗦死了,要你管?”
浅野会长自顾自地转过头去,背对着这边抛下一句恍若撒娇闹别扭的气话后、便再也不肯搭理他。
真受不了这家伙。
她的好意春泷姑且能够心领,奈何表达的方式实在教人无力吐槽。
人行道绿灯亮起,他们再度迈开脚步、继续前进。
就在这时,浅野同学仿佛积蓄了什么怨念一般、小声嘟囔着发起牢骚:
“还没交往就已经开始向着星川了,往后……”
“没有往后!”
急忙打断妹妹的糟糕言论后,浅野会长接着纠正并强调说:
“我和星川是朋友,现在是、以后也是……才不可能交往,绝对不可能。”
“那——枫希望拥有怎样的交往对象?反正以后早晚要找男朋友,找不到的话爸爸妈妈都会担心。”
“这个,那个……爸爸妈妈……”
她好似彻底被妹妹玩弄于股掌之间,毫无抵抗之力。
片刻后,大概是熄了挣扎的念头,她嘀咕着给出答复:
“帅气、有礼、起码身体健康、头脑不能差……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个性,嗯,温柔的个性。”
“请问你是否在找‘星川春泷’?”
听到他用开玩笑的语气这么说,浅野会长不由得“噗哧”地笑出声来。
“好噁,你这人未免太自以为是了吧?”
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他们转眼间便顺利抵达了第一个目的地——
崇文堂书店。
三人光顾着互相谈笑打趣,结果最终还是选择以距离远近排先后的通俗办法。
一点儿都不浪漫。
——浅野同学这么评价说。
这句话自然遭到了她那位个性十分正经的姐姐的否定。
“我们是应付公务,又不是约会。”
可话虽如此,春泷忖度着,他们不久前那轻松愉快的相处氛围,看在旁人眼里怕是早就被当成约会了。
而且属于那种几乎要被无数目光刺穿身体的情况。
左拥右抱双胞胎美少女的渣男真是该死,想必很多人会产生这样的念头。
好在他并非渣男,而是认真对待感情和女生的正人君子。
崇文堂只有小小一间门面,屋外全部刷上了嫩绿色油漆、犹如铺满了盛夏湖面泛滥的浮萍。门面与玻璃门存在几十公分的距离,这一片区域被用作摆放展示各色书籍杂志的货架和长桌——由于是内凹的设计,因此即使在室外摆摊也没有占据分毫公共街道的空间。
从外面望去,依稀可以瞧见两名中年妇女正伫立于书架旁、各自捧着一册简装本低头翻阅。
进入店内以前,浅野会长压低音量、小声介绍起学校跟书店的渊源。
“校内图书室有不少书籍和杂志是崇文堂捐赠的,如今仍旧保持着每个季度一箱杂志的赞助。捐赠者二代店主齐藤爷爷,现任的店主是他的孙子前田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