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执行委员会当初准备的策划方案中,吹奏部选择的曲目为《普罗旺斯之风》,是田坂直树先生三年前专门给全国吹奏大赛创作的作品。
开篇热情洋溢的节奏充斥着地中海风情,而等到如今这段中程部分,乐曲又转变成了舒缓且悠长的旋律,细腻得仿佛掠过薰衣草花海的微风、让人倍感惬意。
附近那些逐渐面露放松神色的同学,或许正应了不久前喊出的口号——“尽情享受。”
?
开幕式散场后十四分钟,春泷并未直接跟随大部队离去,而是和女孩子们一起从自动售货机买了饮料,接着回到体育馆继续等待。
二年三班的戏剧表演被赋予了压台的重担,安排在今天最后一场,因此到十六点之前都有时间游玩星陵祭。
这也是不少班级对“戏剧”项目趋之若鹜的主要缘由——仅需在排到的档期出演一场,拥有非常充裕的闲暇在庆典上寻欢作乐。
诚然,话是这么说没错,怎奈……
不是每个人都具备当着上千人面表演的勇气以及能力。万一演砸了,完全能够预见未来一段时间内成为大家日常笑料谈资的可怕结局。
至于他们逗留在体育馆的原因,那就要提到这里最早上演的节目,即落语研究部的社团活动展览。
据称是社长打算亲自表演一场十分经典的落语《初天神》。所谓“落语”大致跟单口相声类似,起源于江户时代。
顺带一提,落语存在形式和歌舞伎相仿,并非一般人想讲就可以讲的。想要成为落语家就必须先去拜师当学徒,不止耗费的功夫多,连门槛都比漫才高,但出师后的社会地位也会超过漫才。
讲的落语被称作“落语家”,而搞漫才的会被归类进“搞笑艺人”,双方地位可见一斑。
说回正题——
春泷原本是对这种业余表演没什么兴趣的,奈何野上同学与四方当初一致表示:“没准能够纠正你跟美奈子那奇怪的笑点。”
那时他还没来得及辩解,真田就抢先开口反驳。
“我们只是品位高,不是笑点奇怪。况且浅薄直白的玩笑一点意思都没有吧?”
他慢了半拍,干脆点头附和:
“嗯,真田说的对。”
“可是只有你俩这么想耶。”
纱英倏地插嘴吐槽。瞧她露出的纳闷神情,感觉似乎是真的好心提醒。
““咕呜……””
春泷努力抚平抽搐的嘴角,心想他与真田皆属于成熟稳重的人,没必要跟纱英这么天真的家伙斤斤计较。
——尽管不曾有一句言语交流,他们却达成了这样的默契。
多数的确是“正义”,可少数也拥有成为“正确”的资格。他觉得“正确”远比“正义”更加重要。
所以……理解不了星川笑话的人果然有错。
?
估摸着多等了三分钟,落语研究部的部长拎着一方软垫姗姗来迟。
他们五人买好饮料后便直接返回体育馆,轻松占到了最前排的长椅。
长椅是委员会临时增设的,大部分是从仓库毕竟总不能让戏剧观众站上半个小时、四十分钟,而坐在地板上面又委实不太雅观。
“咳咳……各位早安啊,我是三年级的小林洋介……”
说着,小林学长把软垫往舞台上一拍、自然而然地跪坐下来,随后一板一眼向他们这些观众低头致意。
“——自封座名林家大三元……”
自我介绍讲到这儿,身披羽织的男生煞有介事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大家倒是颇为捧场,顺势送出一阵零零散散的笑声。
“我打小就是这种个性,想要什么搞什么。嗯,众所周知,落语段子里经常会出现一些头脑机灵的小孩子,今天嘛,我说的便是一名跟我同样任性的小孩子的故事。”
正如小林学长所言,四方不久前有跟他们粗略讲述过《初天神》的梗概。
故事以一位父亲想要在初天神日去天满宫参拜,却被妻子要求带上儿子同行。由于儿子素来任性、总会想方设法求着买这买那,男人不肯答应,结果耐不住母子两人的轮番纠缠、迫不得已领着小孩出了门。
小林学长三言两语给出相差无几的开端后,接着稍微夹起喉咙、模仿小孩子的声线。
“好开心~可以和爸爸一起来新年参拜。”
讲完,学长话锋一转,忽然摆出一副不耐烦的臭脸。
“真是烦人呀你这小鬼,走到哪儿都得跟着……说好了不准要求买东西才带你来参拜啊,给我安分点。”
不知为何,这语气听上去总教人联想到某位吊儿郎当的大叔。
“嗯嗯,别担心嘛,我们约好了,绝对不会买东西的。”
这么说着,小林学长左顾右盼、搓着手露出眼馋的神情。
“……诶嘿嘿,祭典真棒,什么好东西都有呢……”
话音甫一落下,观众的哄笑应声响起。
不过是低级趣味罢了,春泷暗忖着。
野上同学她们平日里听多了高品位的笑话,肯定不会……
“噗哧。”
按捺不住的笑声蓦然传入耳中。
他侧目瞥向坐在左手边的少女,后者像是有所察觉般扭过头来、恰巧碰上了视线。
“原先爸爸经常说要带我看落语,我还以为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人才会喜欢的东西……”
她抿着唇角小声嘟囔,然而本就有点含糊不清的话语,在音量逐渐降低后便彻底没了踪影。
赭红色侧马尾轻轻摇曳,她不着痕迹地挪动屁股靠近这边,随即握住了清闲的左手。
“没关系,星、星川的玩笑话无论多么糟糕……我都……我都喜欢。”
分明是抚慰人心的言辞,为什么听起来会有种伤口撒盐的痛苦感觉?
春泷勉强扬起嘴角,用开玩笑的语气回应野上同学的心意。
“既然野上同学喜欢,不管多么糟糕的玩笑话我都会讲给你听~”
踩。
“咕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