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结城雪华可以逃走，大可以逃去自己的内心世界，大可以将自己的头蒙起来当做鸵鸟，然而姐姐结城霜凛却不能。

她生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

就是为了代替妹妹承受痛苦。

她是被创造出来抵抗饿狼的撕咬、奉献给饿狼的血肉，是妹妹的代替品，是生来就要被活祭的对象，所以无论结城霜凛怎么哭喊、怎么挣扎，怎么逃避，她都不能躲开即将到来的鞭挞。

结城霜凛代替自己的妹妹……

承受了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噩梦。

名字叫……

——血亲的酷刑。

第十八章 Петрушка 二

幸好。

在结城雪华的意识悬垂于悬崖边，整个人岌岌可危，从万丈深渊即将颤颤跌落时。

不止是结城霜凛这个人格出现了。

其他的人格也在不断的涌现。

如果将少女的身体比喻成一座小木屋的话，在她这栋满墙都是裂缝、四处漏风的小木屋里，此时此刻，终于挤入了一些步履匆匆的旅人；终于有了些在风中摇曳的残烛微光，与盆中稀薄温热的汤水。

在她的身体内，不止有结城霜凛这个第二人格诞生，来代替她承受母亲的家暴、承受猛兽的撕咬——在身体本能的自我保护机制作用下，这个身体里面的其他人格也在不断的增加，大家从虚无当中诞生，被命运驱使来保护她。

这些人格与她亲密无间。

姑且称作她的姐妹吧。

大家都是妹妹结城雪华的多重人格的一部分，大家都是为了保护妹妹结城雪华而诞生的——霜凛这些姐妹们，某种程度上代替了母亲，行使了监护人的职责，代替结城雪华遭受痛苦。

在少女体内诞生的这些人格们互相搀扶着。

想尽一切的办法来保护自己。

那段时间的结城雪华意识濒临破灭，精神凋零，有好几次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为了防止最坏、最恶劣的结局到来，大家都在很努力的保护着妹妹，尽量的让女孩体内的的人格轮番主导身体控制权，让饱受摧残的少女睡着，让主人格苏醒的时间少一点。

虽然承受了最多痛苦、最多家暴的结城霜凛不是她们保护的对象，但是察觉到大家咬牙努力的样子，即便是在剧毒的黑泥中被淹没、精疲力竭挣扎喘息的结城霜凛，内心也有些不由自主的微微跃动。

哪怕结城霜凛非常的讨厌自己的妹妹。

讨厌这个将她送到这个世界上来的恶魔。

但为了保护大家，保护自己的姐妹，保护这些同病相怜的人。

她还是愿意在被母亲家暴的时候站出来。

承担这些命运给予她的……

只能让她痛骂狗屎的痛苦。

……

就这样。

没有人拯救、也没有人来救助的噩梦持续到了她们小学二年级，少女也被这样无可奈何的家暴到了这个年纪。

常年经受母亲的家暴，常年遭受母亲的毒打，常年被亲生母亲唾骂，为了保护自己，也为了保护姐妹们。

结城霜凛不可遏制的萌生出了恶念。

或者说。

她的存在本身就是恶念。

这股恶念像是从难以撬动的巨石底下疯涨出来的小芽，悄悄侵蚀巨石的根基，啃食着她的理性。

维克多·雨果在《悲惨世界》当中说：“苦难超过了一定的程度，人们就会被某种邪恶的冷漠征服。”

经受了这么多无缘由的家暴。

像是薄薄的木板被无端的重锤敲击上千次碎裂一般，在某一瞬间，在污泥当中的结城霜凛萌生了一个非常可怕的念头。

她……

——想杀死母亲。

她想杀死这个带给她腐烂噩梦的女人。

这是背德的，这是疯狂的，这是腐烂的，这是不可被原谅的，但随着她遭受的痛苦越来越沉重，也越来越悲惨，她内心的恶芽也在不断的疯长。

终于有一天……

——她无法遏制自己了。

但直接这么贸然行动显然不怎么稳重。

于是，她把这份恶念告诉了其他的姐妹，希望自己的姐妹能够给自己一点点建议，至少不让自己这么一直痛苦下去。

大家互相之间并不能用意识沟通，只能在自己人格主导身体控制权的时候，将自己的想法写下来，用纸条互相传达想法。

当然。

主人格结城雪华。

是不知道自己患有多重人格这一疾病的。

为了避免主人格遭受到更多的伤害，也为了保护饱受摧残的主人格，让主人格不再去面对血淋淋的现实，对她的其他人格产生自责愧疚的同情心。

每当有需要让主人格掌控身体控制权的时候，大家都会把交流的纸条藏匿起来，不让妹妹知道她有多重人格这回事。

这是溺爱也好。

无聊的襁褓也罢。

大家都在尽着自己的努力保护着她。

但……

纸条这种东西多了也不容易处理。

为了方便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