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了,白洲梓。现在的感觉如何?以双满间谍的身份背叛了阿里乌斯的体验?”
“梓酱…!”
同样老老实实靠着墙壁充当掩体和圣徒会对峙的日和神色一惊,听着夫人口中那仿佛一把利剑般直指白洲梓的话语,小心翼翼的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白发女孩。
“那个…背叛什么的…不是那回事…”
“…嗯,我知道的,日和。”
小梓微微默然片刻,却忽然偏过头去对着日和笑了下,紧接着深吸一口气,腿部猛的发力,从跪姿持枪中豁然站起身来。
“咔——!”
几乎就是在她从掩体后起立的刹那,贝阿朵莉切身边圣徒会投影好像得到了某种指令一般,手中的武器的方向齐刷刷的调转,没有半点犹豫,直接对准了白洲梓的身体。
但面对如此凶险的阵仗,白洲梓的反应却异常淡定。
她没去理会那些指过来的黑洞洞的枪口,自顾自的拢了下耳畔的散发,随即不急不忙的伸出手,把扣在脸上的防毒面具摘下来,甚至像是感觉被压的有些不舒服了,小手还在轻轻揉着脸颊。
明明不管是人数还是火力都显然处在绝对的劣势,但少女的表现却像身后跟着一整个联邦学生会作为保障,她白紫色的眸子略略抬起,从贝阿朵莉切那忽然定格下来的肢体动作上扫过。
“关于‘背叛’这件事,我有些不同的看法。”
小梓抿了抿嘴唇,单手按在自己挂在胸前的步枪枪托边缘处,纤细的手指稍稍翘起些许,轻轻的点在枪托上。
“我从来没有背叛过阿里乌斯,也没有背叛过阿里乌斯的大家,如果真要说起来的话,也只是背叛了你——贝阿朵莉切。”
“但我认为这或许不能够被称之为‘背叛’,而是我明白了到底什么才是正确的,什么又是错误的,哪些事是你心怀恶意的引导,哪些事是真正值得我去珍惜的东西。”
“我只是懂得了这些,并且在此基础之上做出了正确的、不会让我在未来感到后悔的选择,仅此而已。”
少女昂起脑袋,仿佛觉得有点碍事一样,毫不犹豫的抬手把头上扣着的雨衣兜帽掀开,任由自己那一头纯净白发散乱下来,随风在潮湿的空气中肆意飘舞。
“比起还在习惯性的听从你指挥的阿里乌斯的大家,我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虽然更早的接触到了日富美所说的只属于我们的、青春的故事,但因此也越发能感受到,那本该是我们每个人都能享受到的日子。”
“我认识了老师,认识了护卫部的大家,有机会和他们一起生活,一起分享日常中点点滴滴的琐事,让我感受了以前从未体验过的美好。”
“所以…我想与纱织一起、与美咲和日和一起、还有公主和阿里乌斯的大家全部一起,从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中走出来,回到我们本该拥有的世界中去。”
“呵,还真是像小孩子才会有的天真想法。”
贝阿朵莉切手中的折扇“啪”的一下收起,头上不断纷乱眨动着的眼睛突然原地静止,整齐划一的转动方向,死死的盯着和自己坦然对视的白洲梓。
“不过是踩进陷阱里才后知后觉开始拼死挣扎的猎物,居然还有勇气说出这样的话…看来待在圣三一的这段时间里,你可没有得到什么成长啊,白洲梓。”
“憎恶、愤怒、轻蔑、厌恶…一群被这类负面感情轻而易举的支配了的孩子,一群无法互相理解的孩子,身处被以‘他人’之名化作不可解的地狱的人,居然还妄想着抵达乐园?别再逗我发笑了。”
“嗯,你说的对。”
出乎预料的,白洲梓并没有反驳贝阿朵莉切的话,反而还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视线忽然向着侧面略略撇开,从已经开始泛起些思索色彩的纱织几人脸上扫过,唇角边勾起些不甚明了的笑意。
很好,不愧是特殊小队的大家。
在自己唐突间站出来之后,她们也肯定开始察觉到当前的局势有哪里不对劲了吧。
“那么,就请动手吧,夫人。”
“……”
贝阿朵莉切的眼睛眯起来,手上游刃有余轻敲着的动作却突兀的停住,投影着她身形的光芒颤了颤,泛起几次不稳定似的微波。
“不开始吗?用已经被你纳入掌控之中的守护者们的力量,把我们所有人都打倒在这里,这应该是很简单的事情吧。”
白洲梓也同样没有动,站在原地,双眼平静的望向贝阿朵莉切的方向,好似彻底笃定了什么般,脸上的笑意变得越来越明显。
“还是说,你其实是在拖延时间?”
“…真是有趣的想法,这也是在夏莱的老师身边学到的东西?”
贝阿朵莉切的语气忽的变得冷漠起来,但其中所蕴含着的高高在上的蔑视味道反倒一点一点的淡然下去,取而代之的则是某种说不出名字的阴冷,像条嘶嘶吐着信子的毒蛇,细长的身躯无声无息缠上你的脖颈,在不经意间便开始悄然收拢。
“如果这句话是老师亲自说出来,那么倒是还有几分威慑力,至于你…我愚蠢的孩子…”
夫人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其中想要表达的意思却已经明显到不能再明显,然而小梓也根本没有考虑过去反驳她,只是随意的笑了一下,旋即认认真真的点着头:
“没错,我需要从老师身上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但有一件重要的事,则是他在最开始就跟我反反复复强调过的。”
“老师告诉我,除非你有自己想达成的目标,或者需要配合队友完成什么行动,否则就不要和你的敌人说哪怕半句没有意义的废话。”
话到这里,白发的少女突然清了清嗓子,身体很是严肃的再次挺直了些,清秀的眉宇间蓦然挑起几分明朗的正色。
“其实我能猜到的,夫人,你是在准备接受圣徒会的守护者传回确认某项威胁的消息,或许是在寻找老师隐身后的位置,或许是在确定老师那台机甲的情况,又或许是在思考老师身后有没有跟着援军——”
“但不管如何,既然你迟迟没有下定决心对我们这些在你眼中什么都不是、此刻处在绝对劣势的学生们动手,就说明你一定还在忌惮着老师的后手,恐惧着老师的实力与谋划。”
她低低的叹了口气,抄起挂在身前的步枪,黑洞洞的枪口直勾勾的抬起,白紫色的瞳孔透过准星与照门间连出的直线,牢牢锁定在贝阿朵莉切投影出的影像上。
“我相信老师,也相信自己与他之间所训练出的默契,所以一直在等待着他,等待着他向我们发出战斗的信号。”
“可是,贝阿朵莉切,你又在等什么呢?”
“嗡——”
白洲梓的话音尚未落下,一道璀璨的光辉便从天边陡然闪耀开来,犹如平地生起的新一轮太阳,汹涌彭拜的橙红色光柱裹挟翻腾着毁灭气息的高温,骤然从无数楼宇的废墟另一侧穿透而出!
沿途看似狂暴的雨幕在距离这光柱还有数十米远的地方就被彻底蒸发干净,硬生生的在暴雨天中撕出了一片干燥的空间,顺着街道的走向转开半圈,前后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先前还成片堆积着的修女投影便在这恐怖的冲击下已然消失殆尽。
“阻拦失败了啊。”
像是并不怎么感到意外一般,贝阿朵莉切很是平静的在影像中站直了身子,看着那些在毁天灭地的橙红色光束下不断湮灭的修女投影,不由得长长叹息一声:
“铁驭…夏莱的老师…果然是我无法理解之人。”
“黑服相信您是他的同伴,希望可以和您互通有无、良性竞争;
巨匠认为您是他的理解者,希望能和您分享艺术、精益求精;
戈尔孔达认可您的「崇高」,认为您是物质世界中最不可解的隐喻,坚信只有和您深入沟通过后,自己才能算的上一件完成品。”
“而我则认为您是阻拦在数秘术道路上的最大敌人,是永远无法互相认可,无法站在同一阵线的人。”
“毫无疑问,您是我的敌对者,老师。”
她抬起脑袋,覆盖了大半个头部的纷杂眼瞳终于不再无序的胡乱转动,而是好似眺望着在茫茫白光中不断重新显现出来的修女,与从远处转瞬之间便闪至身前的银色光辉豁然相碰——
下一秒,这些看似无法被常规手段击杀的守护者们在贝阿朵莉切的注视下,有接近一般的数量…几乎一触即溃。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