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得有人去做这些。”莱昂纳尔转身离开,“人类落到如今的境地,万般因果,都不过是咎由自取罢了。新时代容不下他们这些人,但他们总想着搭乘上通往新时代的船……”
凯文沉默。
“凯文……我知道,作为一个罪人,我可能没有资格这么说,但是我还是要问你。”莱昂纳尔侧过他人类模样的那半边脸,“人类,真的能战胜崩坏吗?”
随后,不等凯文回答,莱昂纳尔独自走入了夜色当中,走向了逐火之蛾基地之外。
凯文站在原地,过了很久,才说到:“人类,一定会战胜崩坏,无论付出多少代价,无论做出多少牺牲……人类,都必须战胜崩坏……”
终焉复生前1小时。
休眠舱前。
“格蕾修,痕去哪了?”梅比乌斯看着孤身一人的格蕾修皱了皱眉问到,现在都在安排进入休眠舱了,再过一段时间休眠舱就会彻底关闭,外面再也不能进来了。
格蕾修垂眸,递给了梅比乌斯一封信:“爸爸说,要我把这个交给梅比乌斯奶奶。”
梅比乌斯拿过信封,拆开看了一眼,然后越看脸越黑,最后将信纸揉成一团,狠狠地丢在地上,然后又看了一眼格蕾修,轻轻地叹了口气说到:“痕……算了,我们走吧。”
格蕾修看了一眼地上的信纸,一言不发地跟上了梅比乌斯。
此时,幸存城市的一栋高楼上。
莱昂纳尔靠着栏杆,凝望着远处天边即将出现的晨曦。
“你果然在这啊,莱昂纳尔卿。”痕的声音在他的背后响起。
莱昂纳尔回头看了一眼痕,淡淡地说到:“你不去陪你的女儿吗?格蕾修她才12岁。”
“是我对不起格蕾修。”痕轻轻地叹了口气,“但……有爱莉希雅他们在,格蕾修在新的文明,也不会孤单。”
莱昂纳尔转回了头,继续看向远处:“你作为一个父亲,这样做不对吧?”
“当然不对,我就是一个失败的父亲。”痕苦笑了一声说到,“但是……或许是我已经累了吧,我的根扎在了这个文明,我的所有过往,所有记忆,都深深地印刻在了这片大地上,更何况,布兰卡……我不想让她一个人留在这个时代……”
莱昂纳尔没有说话。
“倒是你,莱昂纳尔卿,你明明可以……”
“我从来没有忘记,我是穆大陆的军人,是逐火之蛾的军人。”莱昂纳尔看着天边说到,“穆大陆沉没时,我被贝芬格强迫做了一个逃兵,现在,已经没有人能强迫我了。”
痕沉默。
过了一会儿,莱昂纳尔才又说到:“你说,你的过往都印刻在了这片大地上,我又如何不是呢?我的骄傲,我的挚友,我的妹妹,都在这个时代长眠,而新的时代,并不适合我这样的人,我是军人……也本就应该,守望着这个文明,直到最后一刻。”
“莱昂纳尔卿……你还真是……唉……”
“唯独你没这个资格说我,痕。”
终焉复生前半小时。
所有休眠舱都已经关闭,地下避难所的灯光逐一熄灭。
凯文躺在休眠舱中,闭上了眼睛,他想起了这一路以来的所有,无数的人影从他的脑海中闪过,而最后一个也是最清晰的人影,是朱雨枫,他再一次在心里说到:“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一定会,也一定要,战胜崩坏……”
爱莉希雅躺在休眠舱中,此刻她的内心非常平静,没有对未来的好奇,有的只是对那个人在最后对她做出承诺的祈愿。
“我们终将重逢,这是你答应我的,绝对不能失约哦,枫……”
终焉复生之时。
终焉站在月球上,凝望着远处的地球,她伸出手,在地球上看,是光芒从天而降,逐渐覆盖了全球,光芒所过之处,所有文明的痕迹都被抹除。
一个文明于此落幕,一个文明也于此诞生。
“所以,为什么,始源会喜欢人类?为什么,他会喜欢始源呢?”
“莱昂纳尔,你是否认罪?”
“……”
“穆大陆还在时,你排挤同僚,大权独揽,更是在第九律者讨伐战中,欺君罔上,故意纵容第九律者自爆击沉穆大陆,随后以此作为你在逐火之蛾的投名状。”
“……”
“第十一律者事件时,你瞒下第十一律者袭击逐火之蛾本部的消息,致使融合战士的支援延迟,导致大量伤亡,你是否认罪?”
“……”
“终焉之战,你在我们的英雄与终焉殊死搏斗的时候,启动了天霆号的自毁功率输出,将我们的英雄残害,更在此之后,试图煽动人群,否定枫为人类所做的一切贡献,你是否认罪?”
带着镣铐,一直保持沉默的男人抬眼,面对着眼前的“审判者”们,他的身板笔直,轻蔑地笑了一声,说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此话一出,坐在审判台上的“审判者”们像是被踩到了什么痛脚一样,纷纷开始指责男人装模作样,颠倒是非。
最后,“法官”一锤定音,列出了他的种种“毋庸置疑”的“罪状”,宣判了他将在不日之后执行死刑。
他只是冷漠地注视着参与这场“审判”的所有人,他的目光如同一头雄狮,被他目光扫过的人都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旋即又意识到自己被一个剥夺了所有权利的罪犯的目光所威胁,不由得更加恼怒,往他已经够多了的“罪名”上又加了一笔。
随后,他便被关入了逐火之蛾一直以来用于关押犯下无可饶恕的罪行,或者说有着难以控制的危险能力的罪犯的监牢,至深之处的最深处。
这里早就没有了什么囚犯,前几天试图刺杀他的那名英桀已经被释放出去了,而自己,现在就是这座监牢所关押的唯一一名囚犯。
啊,从自己犯下的种种罪行来看,这里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归宿呢。
他带着镣铐,以从容不迫的步伐走进了至深之处,没有任何罪犯所应有的狼狈,来到自己的关押处后,他便靠在了这间房间的墙壁上,凝视着眼前监牢外一望无际的黑暗出神。
至深之处啊……
真没想到有生之年自己居然还有机会作为罪犯被关在这里。
男人这么想到。
他想起了那些人为自己罗列出的罪行,他不屑于与他们多费口舌,但唯有一条,他确实无话反驳,因为他的的确确地向枫扣动了命运的扳机。
事实就是如此,无关动机,无关抉择,做了就是做了,没有任何辩解的余地。
他也曾犹豫,但是,他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或许一切在终焉降临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枫和爱莉希雅必须至少有一个牺牲,而枫,几乎是必定会牺牲……这是他的那位始终不愿意在最后喊他一声“兄长”的妹妹告知他的。
作为兄长,自己确实太失败了……妹妹成为了英雄骄傲地跟着那晨曦的英雄一同离去,而自己却无能为力最后的终局,并且,成为了一个“罪人”。
直到最后,自己都没能跟妹妹和好,这大概就是他目前唯一的遗憾了吧……在终焉之战结束后,他就想过自己要不要用放在抽屉里的那把国王曾经赏赐给自己的手枪结束自己的生命,但他又想起,妹妹说,让他别死太早,她不想跟他同路。
真是个固执又不听话的妹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