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肉烧焦的气味涌入鼻尖，喉咙中涌出的鲜血堵住了她所有将要说出的话，哪怕只是虚空万藏拟合成的天火圣裁，其功率远不如正品，但在一个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哪怕避开了心脏，这一枪也依旧是足以致命的一枪。

这是……命运对我的惩罚吗？

她如此想到。

她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做了她不该做的事情，甚至产生了想要违逆原本既定的命运的想法……

她一度抱有侥幸，认为奥托会相信她不会伤害卡莲，毕竟他们三人自小一同成长，彼此之间相互了解，可是在刚刚的那一刻，她忽然间意识到，那所有的一切，或许都只是她的自欺欺人，也许……从一开始，奥托的世界里就只有卡莲，他不愿意卡莲因此受到任何的风险与意外。

哪怕负责追猎的人是自己。

“你迟早会为此付出代仛价的。”康斯坦丁的话在她逐渐变得混沌的意识中响起。

“哈……确实啊，康斯坦丁，如你所言，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我的咎由自取……”

她这么想着，手中的黑渊白花散发出了温润的光芒，天火圣裁的一击破坏了她的圣痕，体内崩坏能运转的路径也被阻断，使得黑渊白花的治疗效果大幅度削弱，再这么消耗下去的话，自己今天就真的会交代在这里了。

但是，她可不仅仅只有圣痕……

嗯？

她已经有些涣散的瞳孔移向了刚刚似乎还愣在原地的青年，此时他手中的天火圣裁已经变成了金色的黑渊白花，他似乎觉得他能够挽救眼下的情况。

啊，奥托，你不会是这么想的吧？用天火圣裁来阻断我的行动，等到我不再拥有追击卡莲的能力之后，再用黑渊白花来治疗我？

可是，奥托，你是不是忘记了你这天生羸弱的体质？忘记了你赶过来时已经被消耗过度的体力？

如今能够拟态出黑渊白花，已经是接近你的极限了。

更何况，黑渊白花的治疗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从来都是有代价的……

哈，奥托啊……奥托，你为什么在自卑的同时又可以做到如此地自傲呢？觉得自己可以掌控一切，又或者说，你从一开始就准备好了用你的命来结束这一切？

一命换一命……

事情并没有出乎她的预料，青年的脸色变得更加地苍白，他全身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也出现了灰化的症状，紫红色的血线从他握着拟似黑渊白花的手上开始出现并蔓延。

但是很可惜，所有于注视着你的人都不会让你于此刻死去，而我的死去对他们而言并不值得一提，所以你的想法注定不会成功。

金色的圣枪开始瓦解，青年看着从自己手中瓦解消散的圣枪露出了意外和惊慌的表情。

他抬头看向距离他不远处仿佛随时都会倒下的女孩，因为体力消耗过度的他此刻再也没办法使用虚空万藏的力量，只能徒劳地伸出手，最后摔倒在了地面上。

在他的意识陷入昏迷之前，他看到女孩的身躯在那一刻似乎变成了崩坏兽的模样。

“你还真是下得了血本啊，怎么？用命去试探自己在他心中是个什么地位吗？”康斯坦丁一如既往欠揍的声音响起，“现在试探出来了吧？你的命比起卡莲的命……啊不对，应该说是比起卡莲的安全来说，不值一提。”

康斯坦丁从黄昏的阴影中走出，来到了倒下的奥托的身边，低头看着奥托说到：“就这样的家伙……未来真的能够改变天命乃至整个世界吗？”

他的目光又移向了此时已经不再有着人类模样的埃莉诺：“要不是你身上有一半【黑渊】的血统，今天你就真的会交代在这里了。”

“我应该说过……任何人都不能跟过来的吧？”埃莉诺变得沙哑的声音响起，“康斯坦丁，我是沙尼亚特的家主，我的命令……”

“就算你是沙尼亚特的家主，可我也是【黑渊】的头头，你的辅佐官，有权力根据情况的变化采取我认为合适的行动。”康斯坦丁耸了耸肩说到，“要是我不过来看着，你真被他一枪给打死了怎么办？还是说，你真的觉得你现在已经心死了可以死在这里算了？”

“康斯坦丁，就算我现在处于重伤状态，但你要想跟我较量一下的话，我也乐意奉陪。”埃莉诺的声音冰冷无比。

“不是，我是你这边的人诶？你居然为了一个阿波卡利斯家的人这么怼我？”康斯坦丁一脸的不理解，“到底你是【黑渊】还是我是【黑渊】？”

“收起你那副做派，康斯坦丁，你是什么人你觉得我会不清楚吗？”

康斯坦丁立刻收起了脸上的玩世不恭，变得面无表情：“埃莉诺·沙尼亚特，你要知道，即便你是沙尼亚特的家主，你也不具备拥有绝对命令的权力，而且，你的血统与天赋不会比五百多年前的兰丝洛忒差多少，对于沙尼亚特家而言，你的重要性并不会比这个奥托要少多少。所以我作为【黑渊】在此最后一次警告你，埃莉诺·沙尼亚特……”

“你的命并不只属于你自己。”

“如果再有下一次这种行为，不，是一旦有这样的倾向，我有权力通告上面的那几位，撤销你的家主身份，并永远圈禁在沙尼亚特禁地之中。”

埃莉诺沉默，旋即忽然就笑了起来：“哈……警告我……康斯坦丁，你觉得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沙尼亚特家的又一次耻辱，是吗？堂堂沙尼亚特家主被自己一直痴心的男人从背后用拟似天火圣裁一枪打到濒死，然后……她选择了原谅他？”

“这难道不是事实吗？”康斯坦丁冷淡地说到，“你为了他一再地让步，甚至对他和卡莲使用紫鸢的名号狐假虎威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到了事发之后又代表沙尼亚特家去与阿波卡利斯家谈判妥协，最终争取来卡莲·卡斯兰娜的获释……埃莉诺·沙尼亚特，兰丝洛忒都没你这么窝囊。”

“哈……康斯坦丁，你可知道……所有的妥协与退让，命运早就在其中暗中标注好了价码。”埃莉诺的声音中带着悲哀，“我无力反抗命运，我如今所遭受到的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但是……康斯坦丁，我可以自信并以伟大的路西法先祖之名起誓，我所做的一切，终将不负沙尼亚特的荣光……”

康斯坦丁闻言一愣，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如同怪物一般的埃莉诺，没有任何一个沙尼亚特胆敢以路西法先祖的名义撒谎，可是他目前为止所见的一切，都无法证明埃莉诺所说的话是否真实。

他听得出来，她的声音中充满坚定没有任何的心虚，可除此之外的浓浓悲哀究竟是为她自己而悲哀，还是在为了其他的什么而悲哀呢？

埃莉诺长长地叹了口气，她懒得跟康斯坦丁去解释着一切，最近的她太累了，继位家主，帮助卡莲和奥托平定怪盗事件带来的影响，平衡天命内部的诸多矛盾使得天命至少不会在现在就爆发内战，以及今日所发生的的一切……

真的是，太令人疲倦了。

“把他送回去吧。”埃莉诺看向了倒在地上的奥托，“顺便，知会天命的主教，告诉他他的儿子今日为了放走卡莲·卡斯兰娜重伤了沙尼亚特的家主，从今日起，沙尼亚特家正式与阿波卡利斯家断绝来往，所有位于科洛斯滕的沙尼亚特族人不日之后随我前往北线，并且不再参与天命的任何事务。”

“这话说的倒还是像模像样的，早该这样了。”

康斯坦丁说着又皱起了眉，埃莉诺说是这么说，但是语气怎么听起来这么软呢？该有的冷酷呢？怨恨呢？还要他把奥托这家伙送回去？

这奥托就算不打一顿泄愤那至少也让他自己在这里趴着等什么时候醒了自己回去吧？

怎么着？还要【黑渊】的首领，目前唯一的撒拉弗亲自把这家伙护送回去？

你是否清醒？

“服从命令，康斯坦丁·沙尼亚特。就算你有意见，那也给我憋着，至少我现在还是沙尼亚特的家主。”埃莉诺感觉到自己被天火圣裁贯穿的胸口此时仍旧在剧烈作痛，人为崩落形态下的她暂时连城市都回不了，得在郊外待上一段时间了。

康斯坦丁眼角抽了一抽，然后看着地上的奥托，一只手提起了他的脚准备直接这么拖回去。

“康斯坦丁。”

康斯坦丁极其不爽地“啧”了一声，把奥托抗在了自己的肩上，看了一眼此时已经转过身去似乎是在看着即将沉入地平线的夕阳的埃莉诺，随后便离开了。

算了算了，反正等这件事被阿波卡利斯家的家主知道，奥托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本来那位天命主教还想要借着紫鸢怪盗的事情逼埃莉诺和沙尼亚特家为此进一步和阿波卡利斯家绑定，毕竟现在整个天命风雨飘摇，内有群众不满外有欧洲诸国虎视眈眈，为了保证自己的地位，他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将沙尼亚特家绑上战船。

这下好了，奥托这一枪算是彻底把沙尼亚特家支持阿波卡利斯家的可能性给打没了，埃莉诺不日之后就会带着沙尼亚特家的全部族裔北迁离开科洛斯滕，到时候天命会发生什么事情可就真的有意思了。

“至少她这一次终于没想着袒护奥托了……”

好好的一个人，不涉及奥托的时候多正常啊，怎么就眼瞎了看上了这么一个废物呢？

但是非常可惜，康斯坦丁又想错了。

奥托的父亲，尼古拉斯·沙尼亚特确实迫切地需要沙尼亚特和他们处于同一战线，但是呢，如今奥托闯入来的乱子带来的结果是沙尼亚特家和天命决裂，直接万事不管全族跑路了，那么这之后的天命还剩下些什么？

士气低落并且和阿波卡利斯家离心离德的卡斯兰娜？还是积怨已久的人民群众？

阿波卡利斯家在这之后能依靠的人只有一个奥托了，尼古拉斯就算再想要惩罚奥托又能怎样呢？奥托要是也没了，阿波卡利斯家和天命就真的要完蛋了。

所以等到了那个时候，尼古拉斯还不得不好吃好喝地安抚好奥托，满足奥托的不再追剿卡莲的愿望，不然奥托一个罢工不干了，天命就真的得被愤怒的民众以及欧洲诸国给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