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埃莉诺……回答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面前褐色头发的女孩沉默了很久，才认真地告诉她：“卡莲，药物的开发是需要进行实验和测试的，黑死病的蔓延速度太过汹涌而迅速，如果不这么做，会有更多的人因此而死亡，我们别无选择。”

“那除此之外呢？天命……真的是在研究黑死病吗？黑死病的源头，难道不是来自于天命的内部吗？”

埃莉诺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她看着卡莲，平静而又缓慢地说到：“卡莲，你要明白，奥托不是全能的，之前的紫鸢怪盗事件是他找我帮你掩盖下来的，但是他的父亲那里却还有着让他不得不妥协的筹码。

“卡莲，我们都已经不再是少年，这个世界并不像我们年少时认为的那样简单，相反，它很复杂，虽然奥托希望你能够一直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活下去，但……我更倾向于，你应该早点了解这些。”

“……难道就没有更好地处理方法了吗？奥托他可是大发明家，他明明那么聪明，他……”

“他不是神，他是人，即使是贤者也有力所不及的时候，是人就有人做不到的事情，卡莲。儿时的梦，也差不多该醒了。你看到的是奥托可以帮你处理好所有的事情，但你又是否意识到过，他在阿波卡利斯家尴尬的地位？也许每一次他帮你做好的收尾，都是他和阿波卡利斯家的又一次妥协与交易。你想过吗？”

“……”

“卡莲，我希望你可以好好地想一想这些事情，至少……别让他活得那么累。他真的很在乎你，为了你他愿意向任何的条件妥协。”

他不是神，他是人，是人就有人做不到的事情。

埃莉诺的那句话，对当时的她的内心产生了极大的动摇，因为在她的记忆中，就没有奥托做不到的事情，他总是能把一切都安排得很完美，可埃莉诺却告诉她，那是奥托和阿波卡利斯家之间一次又一次的妥协与交易。

“为什么……他不愿意告诉我呢……为什么直到现在，才由你来告诉我？”

“因为他不想让你看到他肮脏的那一面，他想在你的心中一直保持着那个无所不能的‘大发明家’的形象，他不想让你对他感到失望。”

“……”

“……但是现在的你，还是对他失望了，对吗？”

“我……”

“我告诉你这些，只是想告诉你，他真的真的很在乎你，害怕你对他失望，害怕你因此离开他，所以他对你隐瞒这些，也拜托我对你隐瞒这些，但他这样活得太累了，你不觉得吗，卡莲？”

那个时候的她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奥托要瞒着她这一切，这一切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不明白，却在埃莉诺的面前又不敢去询问那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因为她知道她是真的没有任何的察觉，她害怕埃莉诺告诉她那很早就开始了。

如果世界并非只有黑暗，为了让自己留在光明下，他将自己的一半藏入了黑暗中，为自己挡住了那些黑暗，可是，他却又并非是一个人去做这些。

“哼哼，我们以后就是一起拯救世界的三人小队啦！”

还记得小时候自己拉上声音都不敢大声说的奥托和一脸不情愿但还是半推半就过来的埃莉诺，在夜空的流星下，自己大声地说出了自己的愿望。

可是到最后，所谓世人所称颂的“天命三杰”里，好像只有自己一个人是真的天真到什么都不知道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三人开始逐渐分开，埃莉诺常年随家族一同在北方地区对抗崩坏，奥托也渐渐地开始有了更多的实验要去做。

那场叛逃，除了要阻止天命将那黑盒子里的东西应用到平民身上，到底还有多少原因，是自己也想向埃莉诺和奥托证明，她凭自己也可以做到些什么呢？她也想通过逃离来告诉奥托，告诉他他不需要为了自己而去活着。

“卡莲。”

忽然，门边传来的奥托的声音打断了卡莲的思绪，卡莲将目光移了过去，奥托出现在了门边，看了一眼她放在一边的碗，开口到：“抱歉，卡莲，我也想第一时间来见你，但也像琥珀和你说的那样，近段时间天命要处理的事情有些多，暂时抽不开身。”

卡莲看着奥托，之前只是短暂的苏醒的时候，思维还有些浑噩，现在重新看到奥托，仔细地打量了他一下，说是说天天在加班，眼前的奥托倒是看不出加班留下的痕迹，衣衫工整，仪容端正，和在自己死去之前所遇见的的记忆中的模样差别很大。

地牢里见面时，他是那样的落魄，刑场上再见时，他头发凌乱一身狼狈。

而现在的他，就和以前一样，仪表堂堂，却又多了一些从容与自信，仍旧像以前一样，似乎眼前的人什么都能做到那般，可她清楚，他的确有他做不到的事情。

“毕竟你现在也是天命的主教，事情多一点也很正常……那么，现在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卡莲看着奥托问到。

奥托走到了她的面前，拉过了一把椅子坐下，语气平和地说到：“嗯，我说过了，等你醒来，我会慢慢解答你的问题。放心，卡莲，留给你我的时间足够充裕。”

不然他也不会干脆一次性加班把事情都解决完，剩下的琥珀和伊瓦尔能解决，就不劳他多加费心了。

卡莲抿了抿嘴，她在思考自己到底要从哪里问起，她心中的问题太多，这几天醒来后也一直在回忆一些过去发生的事情，以及阅读从琥珀那边询问过后借来的天命历史。

虽然从小时候开始她就十分容易沾书就睡，尤其是这种没什么传奇故事的枯燥历史书，每次都得拜托奥托和埃莉诺来给自己补课，但这一次……她还是慢慢地看了不少的。

知道了在自己死后，奥托被他的亲姐姐放逐，随后没过多久从偏远地区起兵和旧天命分庭抗礼，在此期间，埃莉诺也带领了沙尼亚特家介入，最终推翻了旧天命，建立了如今的新天命。

她有些在意的是奥托登上主教位置之后的种种决定，他绞死了自己的姐姐和侄子，定下罪名放逐了自己的哥哥，将阿波卡利斯家的嫡系几乎全部赶尽杀绝。

这和她所认识的那个奥托会做的事情完全伿不一样，但没过多久，她又释然了，她从来都不够了解奥托，一直看到的都是奥托展示给自己看的那一面而已。

“……可以告诉我，在我死了之后，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吗？”卡莲问到。

奥托的目光往床头上的天命历史移动了一下，但很快他便收回了目光，回答到：“就和历史书上说的一样，我带领不堪旧天命压迫的人们发起了反抗，推翻了腐朽的旧天命，建立了如今的天命。”

“奥托，你真的是为了那些不堪压迫的人们而反抗的吗？”卡莲看着奥托的眼睛问到。

“呵。”奥托没有像以往那样避开卡莲的目光，而是很坦然地同样看着卡莲，说到，“当然不是，卡莲。我可是在你赶赴刑场的时候，为了能够让你可以逃脱，而放出了崩坏兽去践踏平民的恶人，我又怎么可能会为了那些我所鄙视的人们去带领他们推翻旧天命呢？”

对于奥托来说，那些愚民同样是导致卡莲最后死亡的推手，他也不可能去在乎他们。

卡莲稍稍握拢了手，继续问到：“那么……奥托，你这么做，也依旧是为了我，是吗？”

“因为你没有得到公正的待遇。天命没有给你你应得的评价，他们给你妄加罪名，妄定审判。”奥托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而你为了那些愚民战斗了一辈子，可在你面临审判的时候，他们袖手旁观，他们落井下石。直到你逝去，他们才又开始打着你的旗号说要推翻天命。”

卡莲低头沉默。

“在被放逐的那些日子里，我也曾消极度日，想过无数遍就这样死去去找你……但我最后还是放弃了，因为我知道，如果我死了，那才是什么都再也不能做到了。”回忆起往事，奥托的目光渐渐变得冰冷了起来，“在开始的时候，我的愿望一直都很简单，我只想你可以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活下去，可是……天命容不下你……”

我愿意为你放下所有，可是……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对那些人的威胁，那个时候的我真的太天真了，以为主动放弃主教位置的继承权，就能够让他们放过你……

呵……

奥托想起了自己的那个姐姐，还有那个侄子，想起了他们被自己送上绞刑架时绝望的神色，他甚至时至今日都仍旧觉得那不够，只是绞死他们根本就不够。

那个曾经高高在上和自己交易的姐姐，在旧天命被推翻时，跪在地上哭求自己放他们一马的样子，真的很可笑。

他当时只是这么反问：“那为什么那个时候，你们不愿意放过卡莲呢？”

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想明白了，自己的好姐姐啊，同意把关押崩坏兽的牢笼的钥匙给予自己，让自己去放出崩坏兽，本质上就是为了同时杀死卡莲和自己，卡莲不会看着平民被崩坏兽杀死，自己的眼中只有卡莲。

而当时唯一能帮到自己和卡莲的埃莉诺，则是长期驻留在北方对抗崩坏，根本赶不回来。

如果当时他写信给埃莉诺，埃莉诺会回来吗？奥托想过很多次，他想，埃莉诺或许会回来，但他不可能写出那封信，他也没那个资格去写那封信。

因为……自己差点杀掉过埃莉诺，以拟态的天火圣裁。

第九十三章 逆熵现况

逆熵，北美总部。

“啊啊啊！烦死了！”

特斯拉有些焦躁地抓了抓头发：“国会的那些议员最近真的是没完了……要是什么时候逆熵也能像天命那样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