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是芽衣姐姐你自己做出的选择，琪亚娜可能也正如你所想的那样，那布洛妮娅也不好多说什么了。”布洛妮娅轻轻地叹了口气，“那……我们说点别的什么吧？”

“别的什么？”芽衣看向布洛妮娅。

“芽衣姐姐，你刚到世界蛇的那段时间，你是怎么想的？你会……害怕吗？又或者说，你会感到孤独吗？”布洛妮娅问到。

芽衣愣了一下，她到世界蛇就是为了琪亚娜，有琪亚娜在其他的她都无所谓，当时的她一门心思想要追赶上琪亚娜的步伐，在世界蛇也基本上不会跟其他人有什么交流。除了希儿和琪亚娜会关照她以外，其他时间她都是独来独往的。

至于孤独……芽衣早就习惯了孤独。

今天听布洛妮娅这么一问，芽衣才有些恍然发觉，自己自始至终都没有融入过世界蛇，而琪亚娜她很早就已经是世界蛇的一员了，当自己还在世界蛇中独来独往时，琪亚娜不仅在乐土中接受试炼，在外面也会参与沙尼亚特家的事务。

只是，在那时的自己的眼中，名义上说是说除了琪亚娜以外的其他事情，都不属于她关心的范围，可她实际上呢？她又真的关心过琪亚娜做了什么吗？

不，她没有，她关注的只有自己能不能追赶上琪亚娜，眼中只有脚下琪亚娜曾经走过的道路，而琪亚娜如今在做什么，在想些什么……她都没有去理解过……

见芽衣不说话，布洛妮娅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会……芽衣姐姐，我现在，说真的，我有些害怕……”

“害怕？”

“我在想，我到底能不能肩负起逆熵，乃至人类的未来？我到底有没有资格真正拥有理之律者的律者核心？我不知道……这些的所有我都不知道，如果说理之律者的信念即是逆熵的理念，那么如果我在世界蛇当中认可了世界蛇的理念呢？如果我最后选择的道路与乔伊斯前辈最初选择的道路背道而驰，我还有资格成为理之律者吗？”

“布洛妮娅……”

“实不相瞒，我来到世界蛇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到一个答案，一个能够解答有关人类未来的道路的答案。”布洛妮娅垂眸说到，“我是第三代理之律者，也是逆熵的下一任盟主，被寄予了厚望……可是在如今的情况下，我看不到逆熵未来的道路，也不知道接下来逆熵该怎么走下去。以及……在崩坏的面前，我究竟能做些什么……”

芽衣沉默。

“我承认，我来到世界蛇的目的之一，也有想要再见希儿的因素在内，可我又确实是在害怕，害怕希儿不再是我记忆中的那个模样……”布洛妮娅说到，“芽衣姐姐，你说你想和琪亚娜并肩作战，我又怎么不是在期待与希儿的重逢呢？但正如你和琪亚娜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一样，我和希儿也……不，应该更早，我很早就知道了希儿已经离我太远太远了……”

两个人都沉默了好一会儿。

布洛妮娅才又问到：“芽衣姐姐，究竟什么才是为人类而战呢？”

芽衣看着布洛妮娅，而后收回了目光：“……这个答案，我不知道。我对人类的未来如何，从来都没有想过，因为我不关心这些，我只想……可以和琪亚娜并肩，仅此而已。她选择了对抗崩坏，那么我也会这么做，为什么要对抗崩坏，什么是为人类而战，人类未来的道路在哪里，这些都不是我所关心的事情……

“因为……我始终都只是一个懦弱的人，一个需要依靠琪亚娜而活着的懦弱之人……”

“倒也不必这么形容自己吧……”布洛妮娅苦笑到。

“不，这就是事实。”芽衣语气平淡，“布洛妮娅，你就当我只是忽然间想通了吧……我的人生本应该在长空市爆发时就此终止，可就是在那个时候，我遇见了琪亚娜，是她救了我，将我从深渊中带了出来。从这之后，从加入圣芙蕾雅成为女武神，再到天命之战，到我再一次成为雷之律者……我对我的未来都从未有过规划，一直在想的都不过是琪亚娜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所以，芽衣姐姐，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吗？或者说，你对接下来的日子有什么打算？”

“……还是没有。”

布洛妮娅：“……”

所以芽衣姐姐你到底是想通了还是没想通？

“不要用这样的眼光来看我啦，布洛妮娅……我和你、和琪亚娜都不一样。”芽衣脸上露出了一抹自嘲的笑容，“正如你所说的，你背负这逆熵的未来，背负着瓦尔特先生他们对你的期待，琪亚娜也是，她是沙尼亚特家的二小姐，路西法所注视之人，背负着人类的未来……可我，并没有任何人需要我去做什么，或者说，期待我做什么和成为什么……”

“……龙马先生？”

“父亲吗……哈，其实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的父亲需要我去做什么，从小到大我接受的也不过只是标准的大小姐的训练，要么就是按照父亲的要求去挥剑，可挥剑的意义是什么呢？没人告诉我，我也从来都没想过，我想的只有……父亲他会不会满意。”芽衣垂眸，“直到现在，我和父亲之间的关系，也还是……”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虽然在圣芙蕾雅的时候，每隔一段时间她都会和雷电龙马联系，但是交谈的内容也就突出一个枯燥无味，他们父女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正常的交谈了。

雷电龙马老是忙着ME社的工作，日常中和她的交流是少之又少，在入狱又被逆熵保守派救走之后，他又要忙着给爱因斯坦博士她们搜集各种情报，执行一些秘密的侦查任务……

芽衣知道父亲是关心她的，可是……她所需要的答案，雷电龙马给不出来，又或者说，他不知道怎么跟女儿交流。

布洛妮娅看着芽衣，半晌收回了目光：“这么说来，我们的上一辈，都各有各的问题呢……说到这个，龙马先生入狱的这件事，或许我也应该向你道歉，因为主导这件事的人，是可可利亚……我的养母。”

听芽衣这么一说，布洛妮娅瞬间觉得包括琪亚娜在内，她们三个人的上一辈好像有点……

齐格飞先生在琪亚娜12岁时因为空之律者的原因不得不离开她，直接导致了琪亚娜12岁开始自力更生，从欧洲一路流浪到极东，而且居然还能通过千羽学园的考试，更离谱的是，这几年时间里齐格飞先生居然是真的联系都没联系过琪亚娜……

除此之外，就连琪亚娜的名字也……

光是想想，布洛妮娅都觉得琪亚娜也是真不容易……

雷电龙马先生的话……虽然和他的交集不算多，但毕竟长空市崩坏时布洛妮娅也是受到了可可利亚的指令前往崩坏中心收集雷之律者的第一手数据，并尽可能捕捉刚诞生的雷之律者，也就是芽衣——虽然结果是被琪亚娜一手刀劈晕就是了。在任务开始前，布洛妮娅该知道的资料可可利亚也没给藏着，芽衣体内的那颗征服宝石……正是她的父亲雷电龙马亲自主导实验植入进去的。

也是因此，可可利亚盯上了成为征服宝石载体的芽衣，在陷害雷电龙马入狱之前就已经开始谋划引发长空市崩坏了。

同时，雷电龙马将征服宝石植入芽衣体内之后，也确实挪用了ME社的公款打造了一把武器，听说还是专门用来在芽衣暴走成为律者之后对付芽衣的，这一切芽衣自己都全部不知情。

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植入了征服宝石，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她的父亲已经准备好了对抗她暴走时的手段，而布洛妮娅当时看完了全部资料之后的想法只有一个——龙马先生，芽衣真的是你的亲生女儿吗？

不过布洛妮娅不知道的是，雷电龙马这么做确实有他的苦衷，但是当时可可利亚为了打消布洛妮娅产生不该有的怜悯的可能，没把全部的资料交给布洛妮娅。

虽然植入征服宝石这件事雷电龙马有自己的苦衷，但他和自己女儿之间的隔阂也是实打实存在的。

至于可可利亚……那更没什么说的了，布洛妮娅只能表示人死为大，其他不好评价。

总结下来就是，三个人的上一辈就没一个是普通家庭的上一辈……这算不算是她们最后能相遇在一起的原因？

“道歉吗……没有什么好道歉的啦……在父亲入狱之前，我最害怕的就是回到家中，因为所谓的【家】给不了我任何温暖，我从未从父亲那里听到对我的夸奖，在我的记忆中，那个时候的父亲总是一副严肃的模样……”芽衣低声说到，“所以，那个时候我恨不得一天24小时都待在学校里，因为那里有我的【朋友】。可是，直到父亲入狱之后，我才知道那一切也都是虚假的，她们接近我也只是因为我是雷电家的大小姐…亞…我再一次坠入了冰冷的现实，而就是在那个时候，我遇见了琪亚娜……”

布洛妮娅看着芽衣，神色复杂。

上一次她跟琪亚娜说起有关齐格飞先生的事的时候，琪亚娜的反应就比她预料的要冷淡好多，现在到了芽衣居然好像也是差不多的？布洛妮娅觉得要是她这时候跟芽衣说一声雷电龙马失踪了，芽衣也会跟琪亚娜是一个反应。

“哦，之后有时间我会调查一下的。”

接着，布洛妮娅扪心自问了一下，然后发现……她好像也是差不多的货色。

齐格飞先生好歹只是失踪了生死未卜，自己的养母可可利亚可是真的死了，但是她的内心不说现在想起来已经是平静如水，哪怕是在得知其死讯的时候，她也只是稍感意外，然后叹了口气，和孤儿院的小伙伴们一起给可可利亚立了个衣冠冢。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了。

悲伤吗？有吧，但也不是很多。

正当布洛妮娅和芽衣都陷入沉默的时候，会客室的门被推开了。

“芽衣，还有布洛妮娅，抱歉，让你们久等了。”琪亚娜走了进来说到，“我那边稍微耽搁了一点时间。”

“那倒没有，我和芽衣姐姐也挺久没见了，正好一起聊了一会儿。”布洛妮娅说到，“所以……你的事情都已经处理完了？”

“应该算是处理完了吧……对了，我也不是一个人过来的，来的时候刚好碰上了希儿。”

琪亚娜侧过身，站在琪亚娜背后的希儿对着布洛妮娅微笑着轻轻挥了挥手：“好久不见，布洛妮娅姐姐。”

“希儿……”布洛妮娅站起了身，她细细地打量着希儿，与她印象中的希儿相比的话，除去身上衣服有所不同了以外，希儿似乎也还是像以前那样温温柔柔的。

“琪亚娜和我说布洛妮娅姐姐你也过来了的时候，我也有些意外呢。”希儿语气轻柔地说到，“不过，这对于你来说，可能也确实是一个合适的选择。你过来的理由，我也听琪亚娜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