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以后，柳言笛再也不喝酒。

他给家里人写了信，给了家人程州的姐姐的名字，让家人帮忙寻到她、照顾她。

几日后，他接到回信，说寻到了那名女子的消息，但是，她早在一个月前，就因为眼盲而落入山崖，香消玉殒。

柳言笛的家人都觉得那是一场意外。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来自于一场混乱。

是因为程州帮他逃脱，才引来了一系列悲剧。

可惜，程州帮了他那么多，他却连程州最后的托付，都无法完成。

程州消失于山峨城的晴雪山。

曾经金鸾城那意气风发的天才柳言笛，如今藏于此山中，不愿见人。

他看向柜子，许期带来的酒正好好地放在那里。

“程州，我遇见了又一个受害者。他也有很好的朋友，心怀属于自己的骄傲，我有些担心，生怕他走上和你我一样的路。

“但愿不会。”

柳言笛说着，缓缓打开许期带来的那坛酒，登时酒香四溢。

—

第二日，许期又带了一壶酒，叩响了柳言笛的柴门。

看见柜子上、他昨日带来的酒已经喝了一半后，许期的脚步略一停顿。

他和柳言笛聊了一些自己经历的事情，还讲了讲自己对于仙罗赛的看法。

他没有再提让他出山的事情，也没有在问关于神界的那场奇怪的竞赛。

许期就东南西北地闲扯着，直到柳言笛问了出来：“你来找我的目的，不是让我出山、并了解神界的那场竞赛吗？”

“是啊，我昨日就将目的告知了，也不会有变化。”许期一副“这是自然”的样子。

“那你……不继续劝我？”

“你既然已经知晓我的目的，我再总提这事儿，未免招人讨厌。毕竟如何选择，是你的事情。”

许期笑笑，继续道：“其实，也是因为我不太擅长劝说别人。”

柳言笛闻言，轻轻勾了下唇角。kuAiδugg

他也没讲话题扯回来，和许期天南海北地聊着。

很快，天色不早，柳言笛站起身来：“我送你一程。”

踏上青石板时，会发出“哒哒”的响声。傍晚的森林里有着一股淡淡的青草香味。

走到虎跃桥，柳言笛停住了脚步：“就到这里吧。”

许期点头：“好。”

他一点儿也没有劝他走出虎跃桥的意思，和之前来劝柳言笛出山的人完全不同。

许期踏上虎跃桥，又停住脚步：“有什么要带的吗？”

这次，柳言笛托许期给自己带一点山峨城中心城区的点心。

他说了一家点心铺。那家点心铺的红豆饼做得很好吃。曾经，程州很喜欢。

许期答应下来：“那我们明天见。”

“明天见。”

第三日，许期带了一包红豆饼，敲响了柳言笛的门。

红豆饼还是热的。

柳言笛拿出数枚，放到盘中，自顾自地走到另一间屋子里。

那间屋子中有一个柜子，柜门打开，供奉着一个小小的牌位。牌位上书，“程州”。

柳言笛将装着红豆饼的盘子放上去，上了柱香。

回过头时，许期正站在门口。

他的视线落到牌位上：“朋友？”

“一个世间并不存在之人。”柳言笛抿了抿嘴唇。

“抱歉。”许期拱拱手，“能否让我也祭拜一下？”

“对一个不存在的人，祭拜什么？”

话虽如此，柳言笛还是侧身让开位置。

许期学着柳言笛的模样，上香、鞠躬，口中喃喃：“谢谢。”

“你又不认识他，为什么要道谢？”柳言笛不喜不怒，没有表现出自己的感情。

“他对你而言，一定很重要吧？”许期似乎没有回答柳言笛的问题，又似乎回答了。

“还好。”

许期看着牌位，缓声说：“我有时候觉得，生死两隔时，双方都会面临巨大的痛苦。

“死亡的人，要鼓起勇气，去直面死亡的恐惧；而活着的人，则要连已死之人的负担一起背负，在世间苟活。”

柳言笛视线一抖，片刻之后，同样缓声问：“为什么要这么说？”

“我曾经有一个弟弟。”许期垂下眼帘，“很多人觉得他的死是活该、是自作自受，只是，我偶尔会想，如果没有那场奇怪的竞赛，可能一切都会不一样。”

柳言笛没有说话。

他也曾经想过，如果他没有被卷入那场奇怪的竞赛，可能一切都会不一样。

——不，是一切肯定会不一样。

那日，两人嚼着红豆饼，各怀心事，话也少了很多。

天色渐晚之时，柳言笛依旧将许期送到虎跃桥，然后停住脚步，打算折返。

茂密的树冠遮挡住大量的光线，四周暗乎乎的，连路都看不太清晰。

柳言笛犹豫片刻，开了口：“明天什么也不用带。”

停顿一下后，他又说：“另外，相真大陆的人，可能没人能知晓这场竞赛的全貌。”

许期闻言，回到：“知道一点儿算一点儿吧。总得试着抗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