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怎么不高兴啊?”
“没什么,出来太久,觉得有些累了。”
“哦,那娘你好好休息哦,无聊了可以找我说话的。”
“嗯。”
小四判断不出娘是不是真的累了,发现她的兴致不高,乖乖缩回了自己的位置看书。
这种懂事的样子,让坐在车辕处的王柳略微失神,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知道的东西越多,她越发能体会到主子的不容易。
“主上,您让肃王殿下去处理,会不会?”
“不会的,肃叔知道轻重,现在自己内部处理,总比以后被人挖出来好。”
如果这是一场简单的游戏,白芨根本不会把事情丢给肃王,该怎么处理按照是非去论断就好。
害了多少百姓,侵占了多少田地,偷漏了多少税赋,一件件都有律法在那里摆着。
但是,她不是维护公平正义的神兽獬豸(xièzhi),而是一个有着正常思考量,带有自己私心的普通人。
这种事绝对不只有凉州卫才有,类似肃州这些有军屯的地方,谁都跑不脱。
按照正常的三观,为百姓讨公道是应该的,可付出的代价太大。
上到将军下到士兵,人人都是得利者,要是一锅端了,谁来守边境?
这种动荡,白芨不想看到,无论是出于私心还是边境的局势,都做不出刨根究底的举动。
站在百姓的角度,人家安安分分过日子,却遭受了无妄之灾,连个伸冤的去处都没有,很委屈。
可在老宋看来,他牺牲小部分人保住了大局,这根本没错,也很值得。
“主上,事情过去了就算了吧,您毕竟不是皇……”王柳没掌过权,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找个背锅的。
这种相当外行的安慰把白芨逗笑了,自己要是皇帝,确实不会想那么多,恐怕会和老宋一样做。
无论官吏还是勋贵,总是在低位的时候能保持初心,凭借心中的意气为不平发声。
随着地位越来越高,手中的权柄越来越大,要考虑的东西就多了,权衡利弊成为首要目标。
所以海瑞海青天才那么难得,千百年出一个。
“你说得对,我已经帮下洼堡伸了冤,也没计较他们拦车的事,别的我就当不知道。”
装聋作哑,当然是最轻松的。
白芨不认为让更了解边境情况的肃王去处理是对的,只是在分析利弊之后,做出了自己觉得最合理的选择。
重点是合理,而不是对错。
果然,还是喜那种鲜衣怒马、快意恩仇的生活更吸引人,当上位者太累。
他们的对话总共没几句,被摊开书本竖起耳朵的小四结结实实地听全了。
眼看亲娘露出笑意,她立刻抛开无聊的书本,手脚并用地挤到车门这边。
“娘,爷爷为什么在我们前面走了,他都不等等我们的,是不是把我给忘了?”
“做了坏事还不走,等着被抓吗?”
“皇爷爷做了坏事?娘,是什么坏事呀?”
白芨摸了摸闺女的头发,并没有去解释,这估计是老爷子最后一次出远门了。
他来边境的初衷肯定是不放心,不亲眼看看草原的现状,不能安心把一切交到儿子手上。
凉州的事,碰巧而已。
“王爷,往前就是秦州了,末将……”
这时,吴统领上前来禀报行程,语气微微有些不正常,带有几分遗憾和不舍。
过了这个州府,便进入了安全的内陆,他要率大队回京交旨。
护送王爷这一路,过得真是挺精彩的,以后应该不会有了,自己怕是能出京的机会都不多。
白芨明白对方的来意,直接掀开车帘,笑道:“这一路有劳将军护送,山水有相逢,咱们后会有期。”
“王爷,殿下,一路顺风。”
“哦,伯伯再见。”白曦月瘪了瘪嘴,并不喜欢这种分别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