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许是刚入秋，愁苦的夏日过后，终是迎来了秋天的第一场风。

虽已是傍晚时分，滚滚长河边停靠的花船之上依旧热闹非凡，文人墨客吟诗作对，乐师舞姬歌舞升平，就连花船旁的小楼上都是挤满了人，欢喜之意徜徉云端。

“唉，时辰快到了……该走了。”

花船不远处，一叶渔舟停靠在河边，一袭白衣的少年站在船头，遥望着不远处的热闹，微微叹息。

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进了渔舟，看到了发愁的少年。

“小哥儿，还有一刻钟时间，你的几粒碎银就花光咯。”男子一边整理着渔网一边碎碎念。

少年转过头，书卷气的脸黑了下来，无奈叹息：“唉，你说你这么急着去打渔能赚几个钱，倒不如陪我在这看看书。古人云，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男子撇了撇嘴，手上动作不停，将渔网整理整齐，轻声道：“初从文，三年不中。后习武，校场发一矢，中鼓吏，逐之出。事事不顺，倒不如打打渔，至少还能养家糊口不是？”

“你别告诉我若是打渔不成，你便去学医。”少年腾的一声走到男子身前，神色认真。

后者看了看手中的渔网，挠了挠头，也是一脸的认真。“小哥儿倒是一言点醒了在下，听闻医师赚的银子多，倒不妨一试。”

看着他认真的表情，少年不淡定了，匆匆道：“听我的，若是打渔不成，做其他的都可，千万不要学医从商！”

“为何？”男子挠了挠头，颇为不解。

少年一字一句郑重道：“为了你的命！”

“去去去！我意已决，你时辰到了，赶紧下船，别叨扰了我的鱼。”他根本没理会少年郑重的语气，推着将他赶下了船，然后立刻划起桨朝着河中行去。

“诶！我可是……”少年站在岸边大喊，然而回应他的却是男子的高呼。

“没有可是！天色已晚，小哥儿还是赶紧回客栈歇息吧！”

少年摊了摊手摇头，脑海中已经有画面了，未来渔夫的墓志铭肯定是。

初从文，三年不中；后习武，校场发一矢，中鼓吏，逐之出；乃学医，有所成，自撰一良方，服之，卒……

心中失笑，踱步到一旁酒楼，把身上仅剩的六钱花光，打了一壶酒，与河上花船遥遥对杯。

“公子为何不上花船对饮？”一个妇人抱着稚嫩的婴儿缓缓走近。

少年闻言回过头去，见妇人一袭素衣，但都是上好的绫缎，眼中浮现一抹羡意。

“见惯了歌舞升平，偶尔来看看这闲逸之景。”

妇人看了看他身上廉价的白衣，虽然布料粗糙，但却一尘不染。微微笑道：“公子倒真与众不同。”

开玩笑，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能不与众不同吗？少年撇了撇嘴，没把这夸赞放在心上，低下视线看着在妇人怀里酣睡的稚婴，关心了一句。

“秋夜风凉，妇人还是快回府吧，莫要让孩子受寒了。”

这时也确实有冷风吹过，妇人也是点了点头。“多谢公子记挂，若公子有捉襟见肘之处，不妨告诉妾身。”

说实话，少年是有点心动的。他兜里已经没银子了，若是找妇人要个几十两银子……

但这个想法马上就被他打消了，话都已经说出去了，此刻要银子不就是在施舍乞丐吗？

他顾祈安，即便再落魄，也不会去当一个乞丐求生！

“并无，妇人还是快回吧，妇人怀里的孩子为重。”

听到他义正言辞的拒绝，妇人也不坚持了，抱着孩子转身离开之际，还留下一句话。

“若是见腻了这荒凉之色，或许那花船楼上的歌舞升平，也会是另外一番光景呢……”

顾祈安没有回答她，心里暗暗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