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秋天，向来是与北方不同的。在傍晚时分，只消站在县城矮平的建筑群上随便一座，就能看到远处低矮丘陵的山头。好像是勾描红霞的画手不经意的流转，弯弯曲曲，蒙上紫白色的布料。

诸多车马行人只见黑点，在远处十字路口缓缓爬行。可若是走近些瞧，不少小路便露出凹凸龟裂的形状。汽车尾气抑或烟尘打得绿叶披上灰衣，不少苍蝇馆子正在了无生气地开着张。

晃晃悠悠的树影打在住院部的一栋楼中，准确地说，是正好只对着一个病房摇曳着。

病房中的少年悠悠转醒，“我这是......在哪？”他想要用力撑起身体，却发现自己身体有许多管子链接，手更是使不上力气，在他看来费尽全力的行为，其实只是稍稍抬起了手，勉强动了动生疏许久的手指头。

值班的护士察觉到了这一声呻吟，赶紧快步走出病房，“小赵的家属？赵家辉的家属？病人醒过来了，你们可得好好照顾啊！”

赵家辉？谁？

燕丹生闭上已经闭得再无困意的眼皮，仔细思索，“是了，这是我的前世。”

他认为这具病床上躺着的身躯是自己。

门被轻轻推开了，来者好像不想刺激到一分一毫病床上的患者，只是来了，坐下来，把东西放在桌上，静静地坐着。但喜悦是无法压抑住的，他还是开了口，“医生说你恢复得很棒，这么大的手术下来，基本没有什么节外生枝，你已经很棒很坚强啦，接下来就要注意恢复。”

燕丹生转头看过去，那是一张跟自己有五六分相似的脸，好似多日的舟车劳顿让他有些胡渣、眼袋浮肿，稍微隆起的啤酒肚还是无声表明了他的年纪，这是一个中年人，这是他的父亲。

“我怎么了？”

“医生说是心脏问题，已经做完了手术了。现在只需要好好调养、恢复。”

是了，燕丹生好像想起来了。

想起来那时眼睛模糊眼花脑胀；那时想呼吸却感觉吸不进一口气；那时心脏还在搏动，像无声闷敲的死亡之鼓一般博动；那时已经有半扇身子难以调动的痛苦、慌乱的记忆。

他记得那时候是想大声呼救，却只能发出比之刚才呻吟还要暗哑的苦涩。他也想要极力挣扎，只像在深水中慌乱挣扎的溺水者。然后......他就不知道了。

他被送入急救室救活了吗？他所经历的投胎转世只是另类的走马灯吗？他只静静吮着父亲喂过来的粥，有些恍惚。

病床上的时光总是在长时间的昏睡中度过，燕丹生只觉得不知睡了多少次、多久，他有一天醒过来就发现自己的身体气力比较足了。他的父亲也建议他多吹气，吸气，练习肺活量。

他躺在病床上已经许久，周遭病床的“病友”都换了几茬，今天换来的是个极其瘦小的小老头。他一直背着身子不让燕丹生看着他的脸。只是等到半夜，燕丹生再也睡不着的时分，其他人都劳累睡去的时间段。那老头来悄悄叫醒他了。

“徒儿？徒儿？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