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玥在白玉京的识海中很是焦急与无聊地飘荡着，对现实中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她这种状况类似于白胤寄身于狴犴幼兽，只是她意识体与白玉京的肉身没有关联，所以不会引起两者意识体冲突而陷入疯狂。

不过她的意识体若是太久回不到自己体内，得到自身识海、精神力的滋养，也会渐渐衰弱甚至消散。

俗世人认为人死化鬼，事实上极大多数世俗中人连化鬼续存于世的可能都不存在。

就是修士，修为不到驭神归元境，身死之后神魂没有寄托之所也不能存活太久。（关于人死化鬼，最早出自墨子，有兴趣的可以自行查阅。）

卓玥看到红裙金面人的元神跟定魂盘的白光消失后，白玉京的意识体化作千丝万缕散入红蓝相间的识海，她便明白白玉京神魂受创了。

她担心外边吕叔弘不敌金面人，白玉京最终还是会被天地楼收了神魂。

一种无力的感觉让她很是煎熬。

在这种境况下，她没来由地想到之前与白玉京意识体交融的情境。

她与他在那一刻心意相通，你之所想所感即是我之所想所感，而更为微妙的是彼此又能真实感受到自身、自我独立存在。

她与他在那交融的时间段里，一同经历了那些蝶蛹残魂的记忆，那些蝶蛹的一生虽是短暂、平淡，结局却是极为惨淡与不甘。

卓玥想起白玉京当时的思绪，猛地有些颤栗起来。

白玉京当时竟然坦然面对那些残魂记忆，似乎本来就是他的过往一般！

那时卓玥沉浸于意识体交融的微妙情境里，对白玉京的思绪了如指掌。

只是两人从意识体交融中脱离后，卓玥以为自己吸取了那些蝶蛹残魂能量来凝炼自身而陷入懊恼中，再加上红裙金面人的元神到来，她便忽略了从白玉京那里感受到的思绪。

‘白玉京在谋划着些什么！？’

卓玥停住自己飘荡的意识体，把感知投向识海周边的虚空里。

‘那些残魂能量看似是他吸收了，又不太像……按照宗门所记，这种魔修手段就没有不令自身意识陷入癫狂的……白玉京与红裙金面人元神那一战并未有癫狂的迹象……’

‘……？他当时所想的化蝶是什么意思？’

卓玥害怕自己继续猜测下去：白玉京是已经觉醒了的蔺且！他在收集自己过往的神魂记忆！！

这个可怕的念头一经生出，她忽然有些恍然若失。

要是这个猜想是真的，数日来她与涂山小小所接触的这个少年难道仅仅是伪装出来的？

卓玥不明白为何自己会有些恍然若失。

她的感知投在那些穴位脉络图上，白玉京体内的真气量与剑技回路清晰可见。

‘如果他不是蔺且，这天人合一之境如何会在合气境修得？更不用说这五气雏形与三花之一的神庭火苗……’

卓玥越发肯定这些时日自己与涂山小小被白玉京的伪装给哄骗了。

一时间，她摒弃了所有杂念回复清冷，安然等待着不可预知的未来。

‘也好……师父没有看错，任务总算还能继续……’

这是她只剩的唯一念头。

沉眠中的白玉京自然不会知道卓玥在他的识海中对他做了一番定性，更不会知道现实里涂山小小已经从禹王殿带了人来刚好解了金面人之围。

白玉京只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母亲的怀抱，回到了自己孕育之初蜷伏于娘亲肚子里时的样子。

一片温暖的海洋包裹着他，也可以说他就是那片温暖的海洋。

很拗的感觉。

其实是，白玉京的意识化作千丝万缕沉在识海深处，他独立于识海又融于识海，这才有这种感觉。

与红裙金面人元神交手导致的那些阵痛是从识海中传来，当下阵痛已不复，只剩下疲累与颓靡。

白玉京觉得自己的念头似乎被定在了识海深处，无法通达到肉身让自己‘活过来’。

就连意识体对现实拥有的上帝视角也被抹了去，对肉身之外的情况两眼一抹黑。

他大概觉得，如今应是被金面人抓住，就是不知道卓玥与吕叔弘会怎么样，不要因为自己而连累他们就好。

这次决斗，他没有带上小灰，来之前他把它托付给了苏秀。

白玉京定下‘化蝶’计划，就考虑到狴犴也是天地楼通天路的一部分，自然不能让它落入险境。

白玉京在赌，赌三教百家不会轻易让蝶蛹被金面人抽取神魂。

至少也要有一番较量。

当然，得在他表现出‘十分’蝶蛹的事实上。

怎么表现？

红裙金面人灌注进少年识海的蝶蛹残魂能量，经由卓玥提醒，以及自己神庭火苗的特殊性，从而有了‘化蝶’。

洗脱蝶蛹嫌弃？不，白玉京在经历那些蝶蛹残魂能量所携带的记忆之时，他就没了这个想法。

更何况，卓玥告诉过他，不管他是不是蝶蛹，既然拥有五气雏形，天地楼或者别人，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

历代蝶蛹，何其悲惨？少年无法述说。

如果没有意外，他也将是其中悲惨的一个。

而意外，需要自己去争取、去触发。

化蝶！坐实蝶蛹之身。

本只是想于决斗中一举灭杀端木煜笙，以此来展现强大实力与一日千里的修为进境，从而坐实蝶蛹之身。

没想到金面人出现的这么快，更是为此送上蝶化筹码！

白玉京都觉得意外来的有些出乎意料的快。

当下，纵然肉身被金面人所擒，那些布下棋局的人也该出手了吧？

事实上，白玉京料想的没有错。

在涂山小小与一众禹王殿来人还未到达决斗战场之前，小天元阵之上有着数道身形在盘桓。

他们将小天元阵内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还随时准备着白玉京被定魂盘引发异变后，若是金面人收取他神魂便出手抢夺。

小天元阵对这数道身形的隔绝形同虚设，他们随时可进可出。

就是白玉京识海内发生的事情，这数道身影也能大概看的一二。

不过，随着白玉京额头包裹着闪电的火苗升空涨大并炸出刺目白光，一只七彩蝴蝶显化后转瞬消逝，这些小天元阵上的身影也跟着消逝不见。

那一句“北冥有鱼，其名为鲲。”的吟诵，彻底证实了蔺且寄生之身。

涂山小小带人到来，金面人自知不敌，便走掉了。

那些小天元阵之上盘桓的身影到底是何方神圣，若是白玉京看见自会有所联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