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静菡心有余悸地把过程说了，然后反复强调自己没有利用阿施的丑来衬托自己的美。

片面之词不可轻信。葛逢秋不知道她实际上有没有利用阿施，因此并不发表评论，只是补充了自己的发现。

“什么？”孟胜男眼睛睁得很大，盯着阿施的尸体。“你是说，她忽然成了魔，然后你杀了她，还得到了十年功力？”

“是的。就是这样。“葛逢秋苦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但两个时辰前，她还是个凡人，完全的凡人。”

“是的。”

孟胜男沉默片刻，若有所思道：“看来栗魔没有骗我们。魔杀道士果然能得到十年功力。因为你杀了魔，也能得到了功力。”

葛逢秋道：“我也这样认为。”

孟胜男道：“那么，为什么会这样呢？”

葛逢秋道：“我不知道。”

忽然，一直在旁边倾听的谷静菡惊叫起来：“我娘她，会不会遭了她的毒手？”

说完就想冲出去，却被葛逢秋一把捉住手：“别去！你娘可能也成魔了！”

葛逢秋的语气很严肃。因为那可能真的会发生。阿施都能成魔，谷夫人怎么不可能？

谷静菡被吓住了：“啊？那……现在怎么办？”

葛逢秋道：“没事，我们一起去探望她。”

他的身体已复原，加上孟胜男，有两个道士在，即使谷夫人成魔了也不怕。

孟胜男变出厚背刀在手，冷冷道：“如果她也成了魔，那十年功力让我来拿。”

说完这句话，她就开门出去了。

葛逢秋召回钉在阿施身上的剑，轻拍依然不知所措的谷静菡肩头一下：“别想太多，你娘未必就成魔了，我们去看望她吧。”

“万一……她也成魔了呢？”

葛逢秋没回答。因为答案很残忍。

如果她也成了魔，自然必须消灭她。

谷夫人房里的灯已被点着，是孟胜男点的。葛逢秋和谷静菡步入那间房的时候，孟胜男正坐在桌边，提起茶壶，给自己倒茶。

“不用看了。”孟胜男放下茶壶，举起杯。“她没成魔。”

谷静菡闻言，登时松了口气。她跑进来，扑到床边，撩开蚊帐叫道：“娘！娘！”

叫了几声没反应，谷夫人依然紧闭双目，仿佛睡得很死。

谷静菡顿时慌了，扶着谷夫人坐起来，却发觉谷夫人的脑袋无力地往后面仰。并且那仰的幅度，只有颈断了才会出现。

谷静菡愣了一下，然后发出嘶心裂肺的哭喊声。

孟胜男呷了口茶，冷冷道：“我只是说她没成魔，没说她没死。”

次日，午时前，谷静菡家后山多了座新坟。

阿施的遗体早已经被葛逢秋用三昧真火烧了，烧得连渣都不剩。

谷静菡披麻戴孝跪在坟前，哭得跟泪人似的。

葛逢秋静静地站在旁边看着，一言不发。

很多时候，安慰的话都是废话。他不喜欢说废话。

一个人真正的悲伤，不会因为听了几句安慰鼓励就能消失的。

孟胜男在喝酒。坐在远处一块大石头上，拿着个酒葫芦静静地喝。

这葫芦酒，是她早上去城里买棺材香烛纸扎等寿材时，顺便买的。

那些本来是葛逢秋想去买的，但她坚持要他留下来，自己去。

葛逢秋明白她的意思。谷静菡需要人保护，而她不愿意充当保护人，所以把这个责任推给了他。

忽然，谷静菡站了起来，拭去泪水，然后走到孟胜男跟前，扑通跪下。

“你拜我干嘛？”孟胜男放下葫芦。“我既不是你娘，也还没死。”

“求你收我为徒，教我道术，我誓要斩绝天下魔，为我娘报仇！”

谷静菡的态度很认真、很坚决。

孟胜男凝望着她，忽然冷笑。看了站在远处的葛逢秋一眼：“也许你可以问问他。我想，他一定会非常乐意的。”

虽然她没说拒绝，但意思已很明显。

谷静菡站起来，望向葛逢秋。

葛逢秋道：“你的心情我很理解。但我不能教你。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道士成了每个魔都垂涎欲滴的唐僧肉，如果你成了道士，会比现在更危险。”

“我不怕死。”谷静菡惨然道。“我最后一个亲人都已经不在了，还有什么可牵挂的？”

葛逢秋沉默了。

“你不是还有个未婚夫吗？”

这句话他本来想问的，但想到她能忘了婚约也好，于是只好把这句已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但孟胜男却替他问了：“你不是还有个未婚夫吗？就算你未婚夫不要你，世上还有大把男人。难道你还担心自己嫁不出去？”

谷静菡悲哀地摇摇头：“我现在对儿女之情没有任何兴趣。除了报仇，我没有其他任何念头。”

这是好事。至少对葛逢秋来说是好事。但他并没有感到开心。因为他知道，仇恨对一个人的破坏有多大。

人变坏、变残忍的原因有很多，其中最常见的一种就是仇恨。

谷静菡低着头走过来，走得很慢。来到葛逢秋跟前，跪下，静静地说：“请收我为徒。只要你答应我，无论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如果一个人说话的语气很强烈，则可能是一时之意。如果很平静，则是早经过了深思熟虑，下定了决心。

这种决心，通常不会轻易改变。

望着披麻戴孝的她，葛逢秋忽然感到很心痛。重重叹了口气，道：“如果我要你嫁给我呢？”

“我愿意。我说过，无论什么事都愿意。”

葛逢秋没有感到意外，因为这个答案本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当一个人心中充满仇恨，为了复仇，是可以不顾一切的。

他没有给出答复。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果教她道术，她成了道士，以后处境只会更危险。如果不教，她又可能会随便找男道士拜师，然后嫁给那个人。

最重要的是，她没开天眼，根本分不清人家是不是真正的身分。万一有个登徒浪子假装道士骗她，弄得她既失了身又没学到道术，那岂不是很惨？

忽然，孟胜男的声音从那边传来，带着讥诮：“这不是你梦寐以求的好事吗？怎么还不赶紧答应？难道高兴得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