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半个时辰过去，长街上的人影仍纹丝不动，暗巷内的六扇门人也未动分毫。

气息凝滞得如这雷声绵密却滴雨不至的夏夜。

梆……梆……梆……

长街深处此刻却传来了竹梆子敲击的打更声——

“暴雨将至，闭门锁窗，慎防夜漏！”

梆……梆……梆……

更夫沿着长街一路走，一路吆喝，走至灰衣人身前时，也停下了脚步，上下打量着，道：“先生要赶夜路？”

灰衣人颔首应道：“正是。”

更夫笑道：“这夜路可不好走，蛇虫鼠蚁多着呢。”

灰衣人道：“赶惯了夜路的人，身上都带着驱蛇辟兽的家伙，不怕。”

更夫道：“一般地界的蛇鼠，先生自然是不怕，但这一带的不同，可厉害着呢。”

灰衣人道：“哦？何以见得？”

更夫摸出腰间的旱烟袋，点着吧嗒吧嗒吸了两口，道：“这里的蛇鼠啊，尖牙利爪，牙齿跟钢刀似的，毛发更是可以像箭一样飞出来伤人。”

灰衣人笑了：“你这糟老头子，莫要耸人听闻，我这行走江湖二十余年，从未听说过有这样的怪物。”

更夫眯上了眼睛，继续道：“这还不算什么，更可怕的是，这些蛇鼠都狡猾成精了，还会埋伏于暗处，专等人走近了才窜出来袭击人。”

灰衣人大笑起来，这笑声响彻了长街。

更夫摇头道：“你不信便不信，何必这般嘲笑我。”

灰衣人停下笑声道：“并不是不信你，只是在笑你口中的这些蛇鼠无论再怎么厉害，却也伤不了我。”

更夫怔了怔，转念道：“这倒是，这汉长街长九百六十五步，宽十八步，连结三十七条巷子，两侧高矮四百一十六道门，蛇鼠们可埋伏伤人之地却并不多，这里两边就是最好的地点。”

他边说边笑道：“但是先生现在站着的这不足二尺的方寸之地，却是大凶绝境处唯一安全的位置，两侧间隔十二步一筑的桐木灯柱，正好交织出这么一小块蛇鼠们如利箭般毛发也无法伤及的小天地，妙，妙哉。”

灰衣人却叹气道：“话虽如此，但此刻我也动弹不得，这可如何是好？”

更夫笑道：“小老儿别的本事没有，但把藏匿的蛇鼠们逼出来的本事恰好还是有的。”

灰衣人道：“那就有劳了。”

更夫点了点头，再敲响了手中的竹梆子，吆喝道：

“丑时一刻，夜黑风高。妖邪异生，闭户熄灯。闲事勿奇，杂音不入！”

梆……梆……梆……

敲至最后一通时，更夫手中的竹梆突然碎裂四散，溅射而出，疾电般插入长街两侧摇摆中的数盏灯笼，灯笼落地，引燃油皮罩子，火光映照下，本于两侧极暗之处伏匿的六扇门人身形瞬间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