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起风了。

有风的夏夜，如睏倦的美人，慵懒而温柔。

秦咸的脸却被风撕扯得如刀剐般刺痛。前面这灰衣人疾行跳跃的速度让他觉得不可思议，拥有如此轻功之人，江湖上并没有几个，而他的身形，让秦咸隐隐觉得熟悉，在奋力追赶的同时，他的脑海里也在飞快地追索可以匹配的名字。

襄阳城的长街窄巷里、高檐低瓦上，这一前一后忽高忽低的两条身影，速度快得让人连目光都不及跟上。

直至掠过北城门，前面的这条灰色身影才终于在北郊断崖处停下。

秦咸也紧随而至。

灰衣人缓缓地转过身来：“年轻人能有这样的轻功，不容易。”

他的声音平静、稳定，没有任何情绪起伏，更没有一丝气喘，刚才那二十余里的高速疾驰跳跃，竟不见对他产生一点点的影响。

“可是你不该追上来。”

“我知道我远不是你的对手，但却必须要追上来，你还有话要对我说。”秦咸深吸了几口气，逐渐平缓气息道。

“哦？”灰衣人道，“为什么？”

秦咸看着灰衣人，缓缓道：“你似乎早就知悉我们这次的行动。”

灰衣人点头道：“对。”

秦咸道：“所以你本来就可以避开，不需要费这些工夫与我们交手。”

灰衣人道：“对。”

秦咸道：“但你还是来了。你来，是为了要告诉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灰衣人道：“对。也不对。”

他看向秦咸，虽然隔着一副拙劣的面具，但仍可看出他眼神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欣赏之情。

“我来，是因为我与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多年前的约定——虽然并不完全准确，但这是你们六扇门的信门早就收悉的情报。所以我不得不来，再凶险的埋伏也无法阻止这趟履约。”

灰衣人接着道：“而你，有没有想过，既然这任务如此重要，又为何会让你们这些年轻人来，而非门阶和武功更高经验也更丰富的少司以上人选？”

秦咸陷入了沉思。

灰衣人却突然岔开道：“这江湖，数百年来利益纠缠、争端四起，纷乱中，得赖地势优越，人才培养得当，钱粮开道、高手迭出，其中七派脱颖而出，吞并或削弱其余数十派，形成对峙的局面，七派暗斗不断，亦各与朝堂及地方勾连，暗涌较之过往百年更甚，不但这江湖血雨腥风，就连朝堂也有倾覆之危。幸得二十多年前不世之材姜断离横空出世，不但武功修至三百年来从未有人到达的空境之巅，纵横之才亦是空前绝后，创了这六扇门，亦破了这乱局。七派归心，以九郡通衢的江城为据，立约信守，互通往来，才得了天下这近二十年的安定繁荣。”

灰衣人看着秦咸，道：“后面的事情你应比我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