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方雪莹的额头上的紧箍疯狂地破裂开来,她仿佛听到门外传来人们喧哗的声音,学府中的才子佳人们都苏醒过来,疯狂地敲打着门窗。
往日的怀疑和恐惧,在这一刻无法抑制地爆发出来,她心中的怨念化为无尽的低语,摧残着她的精神和勇气。
‘司方雪莹,你和老师关在地下室里到底在做什么!你太不要脸了!’
‘司方雪莹,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想对我们隐瞒吗?开门啊!’
‘司方雪莹,我们都已经死了,为什么你还是没有死!’
……
“不行,我绝对不能让他们发现。如果他们发现老师进行了违规的研究,老师的名誉就会彻底毁了,尤其是当老师变成了僵尸这件事……”
“一旦这件事曝光,整个学府都会完蛋!只要老师醒过来,我就可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拒绝继续进行任何研究,只要他平安回来……”
一阵刺痛,惊醒了心魇发作的司方雪莹。
她震惊地看着司方浩仁的尸体,那手掌长出了僵尸独有的尖爪,直接刺破了她的衣袍和皮肤。
“不行!”不停地撞击云层,导致那个僵尸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一闪而逝的意识盖过了僵尸的本能,然后它很快又被食欲和本能所支配。
“老师、老师你还能听到吗?我是雪莹啊!快醒一醒啊!”
司方雪莹本想伸手去唤醒对方,但司方浩仁的尸体上长出了蓝黑色的毛发,异变的速度远超过之前的所有案例,让她害怕地缩回了手。
“快,动手!”僵尸发出可怕的哀嚎,仿佛同时承受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而司方雪莹只能握紧斧头,犹豫不决地挣扎着。
怨念变异的司方浩仁宛如疯魔,它再一次地突破了意识的控制,朝着司方雪莹疯狂地扑去。
而在司方雪莹的耳畔之中,门外传来越来越强烈的撞击声,就好像柳页眉那群人发现了地下室的黑暗研究一样。
司方雪莹只能拼命逃窜,很快就陷入了无路可退的境地。面对扑面而来的僵尸,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紧握斧头,咬紧牙关,劈砍反击。
司方雪莹运转阴阳二气,反手挥起一把斧头,被断了胳膊的僵尸仍然猛烈地进攻。
“老师……”司方雪莹只得砍翻僵尸,一次又一次地挥下斧头,但这僵尸就像是一条柔软黏稠的毛毯,即使它已经被砍得稀烂,但它仍然在发生异变。
看着地上挣扎扭动、散发着令人作呕臭味的扭曲骨肉,司方雪莹额头的两道紧箍同时崩碎,化为成千上万的金属碎片刺入她的脑海,使得她的思维瞬间破碎。
“……”
司方雪莹心灰意冷地站起身来,在僵尸继续异变并向她发动袭击之前,她将地下室里的原材料混合成一大桶化尸水,朝着那不断扭动的“毛毯”奋力泼去。
下一刻,那剧烈挣扎蠕动的“毛毯”开始冒烟。
而司方雪莹仿佛已经耗尽了一切力气,她只能靠在地下室门旁,慢慢地软倒坐下。
恍惚间,司方雪莹看到冒出的烟雾竟然化为了司方浩仁的模样,他双手捧着一些虚幻而微弱的光芒,让这些微光渗入了她的手心。
“雪莹,能教出你这样的学生,老师为你感到骄傲。”
“如今你拥有了修仙问道的资格,好好地活下去吧。”
她仿佛听见司方浩仁在向她告别,心中万般不舍又哀伤难言。
她伸手去触摸烟雾,但司方浩仁的身影却一触即散。
归溟界,那条锁链上的金光完全消失,被黑暗侵入而彻底锈蚀断裂。
司方浩仁本以为他会摔得个粉身碎骨,然而他只是轻飘飘的,像风筝一般坠向地面。
锁链消失之后,司方浩仁露出了笑容,他依旧握着那支黄金毛笔,朝着黑海一步步前进。
每走一步,他仿佛都在变得更加年轻,更加轻快。
岁月和人生在他身上留下的记忆和负担,在此时此刻都如雨滴般逆流回天,消逝无踪。
直到他变成了年轻的司方浩仁,膝盖被黑海淹没,他抬头望了一眼天空,然后沉了下去,化为泡沫融入黑海,再也不分彼此。
“他消失了……”陈子笺尝试催动归溟香,尝试发动重启留下一人。
但那一炷归溟香溃散解体又再度凝实,证明司方浩仁已经走完了全部的人生,消失在了未知的深海之中。
尸体很快就被化尸水处理干净,地下室内臭气熏天,而门外的喧闹声也完全消失,仿佛刚才的一切噪音只是司方雪莹的错觉。
司方雪莹只觉得胸口被一块大石头压住,但她最终也没有哭出声,只是握紧了司方浩仁留给她的纸张,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陈冬理被时空重启带回陈丰县后,经过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尝试之后,他终于放弃了去找莫桑文。
他潜藏在暗处,来到学府,却发现司方浩仁和司方雪莹都不在,于是主动接近设有地下室的住所。
另一边,陈慈芳的脚下的柴火越堆越高,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麻木憔悴的面容,似乎想将这些人的嘴脸牢牢记住。
等待下一次生死逆转发动后,他要将这帮人杀之而后快。
但令他诧异的是,人群之中出现了王老汉的影子。
因为每次时空重启都被迅速杀害,王老汉累积的精神侵蚀反而更少,他一路走来,看到王钐粱的肉体被绑在火刑木桩上,终于露出了苦涩又释然的笑容。
“我就知道,你才是那个鬼。”
“大慈大悲的山君啊,我终于想明白了……”
“原来我的儿子早就已经死了,而他的肉身被恶鬼用来残害陈丰县的百姓,再多的喜事和悔恨也留不住他,我应该亲手结束这段孽缘。”
“你以为你能杀得了我!今天是我状态不佳,下次,下次我要把你们全部杀光!一个不留!”陈慈芳大怒,但他的修为被那诡异的尸骨反震所压制,根本无法隔空杀死王老汉。
王老汉脸上滑落两滴老泪,他咬牙拿出一把刀,向陈慈芳的胸口刺去。
就在这时,陈子笺取出了所有的香火。
到目前为止,他手中积攒了16根无愿香。
而诡异人影提供的归溟香,还剩下2990根。
他提取了陈慈芳留在炉中天地中的那些场景记忆,用无愿香将其炼化成平静的阳光,然后又一口气烧掉所有的归溟香,引得这片黑暗领域颤动起来。
陈子笺原本以为自己是死者的灵魂,依附在香炉中成为器灵。
不过在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与陈慈芳之间纠缠至深的恩怨起源。
他并非真正的人魂,而是陈慈芳通过香炉神通炼化出的神秘种子。
巨额的香火投入使得黑暗领域开始扭曲,仿佛时空可以重新回到陈慈芳刚刚成功穿越、空间裂缝还未完全关闭的那一瞬间。
陈子笺望向裂缝的另一端,那个阴暗房间中的床上,有一套衣服被无形的物体撑起,他坚信那就是被陈慈芳夺走的肉身,事到如今他还是看不见自己的模样。
不过,那种诡异的念头再次在陈子笺脑海中涌现:
“杀死那副肉身,就等于彻底杀死了我自己!”
“我将失去所有的根基,消散于天地之间。而他本身只是一种阴魂,可以重新找到另一个容器复活。这一切都不值得!我不应该这样做!”
陈子笺默默地凝视着那个无形的躯体,运转灵气低声念道:“焚香化法,折寿阴燃。”
只见那沉睡不动的衣冠忽然挣扎起来,衣冠之下不断涌出炭火和飞灰,好像一具碰到火焰的僵尸在抽搐挣扎。
陈子笺能感觉到那具肉身迅速枯萎燃烧,他对前世的那些眷恋也在迅速减弱。
王老汉连续捅刺了陈慈芳十几刀,但修仙者很难被凡人这样杀死。虽然陈慈芳的体态狼狈,但他眼中的凶光变得越来越强烈。
直到王老虎感到疲倦,他取出火折子将篝火点燃。
黑暗笼罩下的陈丰县内,才突然冒出了微弱的阳光。
“不,这、这怎么可能,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陈慈芳原本意志坚定,决心在生死逆转后不惜一切代价消灭这些废物。
可当阳光和火焰同时照射在他身上时,他感到无法言喻的恐惧和绝望。
陈子笺在投下阳光的同时,也投下了前世陈家大院的幻影。
陈慈芳感到心头一阵惊恐,但他拼命挣扎却无法施展法术,也无法逃离这个原始而简陋的火葬仪式。
烈焰吞噬着他的身躯,带来了难以想象的痛苦。在那幻影中,一位陈家老祖缓缓走来,平静地注视着他,并开口说道:
“从今天开始,我将化身陈慈芳,重新行走在这人世之间。”
“但是陈家祖,不被需要了。”
“来吧,让我们像拼图一样重新合体,让我们成为真正的陈慈芳,直到那时,我们就摆脱了这可悲的躯壳,成为与天地同寿的永恒存在。”
“不!!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我怎么可能是某个人的分身,我是陈家祖,我真实的存在过,我真正的活过,我不要被吃掉,不要,不要啊啊啊啊啊啊!!!”
陈慈芳的心灵在这一刻崩溃了,而当这个修仙者心灰意冷陷入绝望之时,他周身突然钻出了奇异的紫砂色烟雾。
烟雾笼罩着陈慈芳,仿佛要将他的存在从这世间抹去。
但同时陈慈芳的精神和身体同时遭到极刑处决,以至于他的阴魂仿佛被无形的刀网切割成了玉米的形状。
伴随着一阵阵爆裂声响,他阴魂中某种物质像爆开的爆米花一颗颗迸发出来。
而那诡异的人影也终于现身,它没有附身任何活人,而是突然出现在陈慈芳的周围,影子形成的口水不断从它身上滴落,它挥动着随意延长的阴影手臂,将那些和芝麻糊一个颜色的“爆米花”全部捕捉到口中。
在陈慈芳彻底咽气的那一刻,陈子笺看到炉中天地之内,凝聚出一颗紫砂材质的圆珠,他顿时感觉头脑一轻松,往日的怨念和恩仇都在这一刻消散。
“我应该吃了他,使我变得更加完整。”那颗紫砂珠涌现出诡异的邪念,但陈子笺抵抗了它对自己神识的干扰,反手将它关押起来。
陈慈芳的阴魂没有被消灭,而是被寄宿在他身上的特殊存在拽回到前世的现实之中。
不过陈子笺也借此机会获得了陈慈芳的记忆,包括修仙功法和古书的知识。
从今往后,只要陈慈芳别在陈子笺眼前这么跳来跳去的搞事,陈子笺也不再想和前世的那些怨念纠缠不清,当他是个转世投胎的陌生人而已。
陈子笺神识锁定那道人影。
“你是为我和陈慈芳存在怨念才出现的,对吗?双方互相用怨念锚定的结果,是你把陈慈芳带到这里来的?”
“他因为我夺走了香炉而心生怨恨,而我因为他的谎言和欺骗同样产生怨念。直到我选择摧毁这份恶意,所以你就满意了是吗?”
人影不答,它只是像个意犹未尽的蜥蜴一样爬来爬去四处寻觅。
好像寻遍整个陈丰县,它都没能找到那种不可思议的美味。
只是,这道晦涩难懂的人影依然拒绝回答,它又出现在山君庙的外头。
只见它抓着门框的一侧探出半个身子,朝着山君庙内的香炉挥挥手,又抛下一根树枝。
随后它退出门外张开双臂,犹如一只孤独而自由的风筝,毫不留恋地升往天空。
在它回归黑暗裂缝的那一刻,陈丰县上方笼罩的阴影也随之消散。
最终,所有经历了这场噩梦的凡人,终于得以沐浴在久违的阳光下。
但是有些人的音容笑貌,已经永远地沉入了阴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