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那孕妇即近临盆,在生下孩子后不久后就撒手走了。”
“而他那生父亦变得生无可恋。在临行之前,将孩子托付给咱们,给他取名刘继北,想替大哥家延续香火,传承使命,报答恩情。”
“其实这族长的位置不一定非要他来当。”
“也怪咱们太贪心了些。在孩子那么小的时候就先用其精血弥补了阵眼,如此亦是强行施加给了他不愿承受的使命,让他这辈子注定不能离开清远村。”
父亲怅然若失:“这孩子可能真如他生父一样,天生是块读书的料吧。”
“我既为其父,不仅不能依其性而养,还要强逼他做自己不喜不愿之事。说实话有时连自己都在问自己,难道真得错了?”
三叔:“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想我王家定居此处千年,代代守护着那阵法,要说所有人都心甘情愿,那肯定是假的。”
“可曾记得,你我也年轻过?当时也是立誓要建功立业闯出些名号的人。”
“后来还不是安心留在此处当着一辈子的田农?”
“孩子以后会明白的。这是咱们王家世世代代的使命,守护住这方阵眼,替世人抵御那魔族返世。”
二叔皱眉深思,自言自语:“话已至此,我想说,那平安和尚绝不简单。他居然能看出咱们王家地里的桃李杏梅四树是那四柱阵的阵眉。”
“从他这段时间蛊惑外姓人前来闹事,到今天妄图用那符文簪子动摇这阵眉根基,看来他是知道些什么的。又或者他本意就是想放出那些魔物来也说不定。”
“兄长,咱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明天我就找人捣毁他那破庙,强行将其驱逐出村!”
父亲默默点了点头,长叹一口气。
突然。
远处一声的怪音乍起,嘶嘶回响。
大地为之一震,南方天际亦是隐约泛出红光,经久不散。
房间内三人闻声走出门外,刘继北则是赶忙藏于屋侧水缸旁不敢露头。
“不好!”三叔遥望天际,惊叫着说:“那杏树阵眉也被破了。”
说时迟那时快,三人同时跃起,一步跳至屋檐上,朝王家祖田方向飞驰而去。
刘继北见三人身影远去后才下意识想起自己回家就是来向他们报信的。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打死都不会相信,以往总是老气横秋的叔伯三人竟然都会武艺,而且是飞檐走壁那种。
想到此处,刘继北不禁暗暗后悔。
当初父亲教他扎马步,打木桩,自己总是疲于应付,偷奸耍巧。
现在病急乱投医妄想追赶上他们,简直比登天还难。
此时,急得在原地直跺脚的他突然想起了那酸书生赵树礼。
他记得平安和尚曾交给他一个更为重要的任务,地点似乎在青平山脚处。
而这件事父亲他们还不知道。
想到这里,刘继北暗下决心要亲自前去阻止灾难发生。
他转身走进祠堂,在众多牌位前,取下那枚被供奉在主位的温润玉牌。
小伙俯身跪拜,猛磕三头后向身前牌位朗声述说:“先祖在上,清远村白虎振北使刘继北叩请白虎令牌,欲扫除奸邪,维护王家风水长治久安。垦请祖先保佑!”
说完,扭头快步跑了出去。
…………
又是一声凄哀长鸣。
伴随着那地动山摇,花草开始肆意摇晃。
树叶也纷纷落地,被一阵阴风卷起,全都迎面打在赵树礼脸上。
众鸟惊飞,乌鸦旋绕不散,远处甚至时不时会传来一阵狼嚎。
此时的赵树礼被吓得全身不停颤抖,腿部打着弯,歪歪扭扭,缓慢挪着碎步向前移动。
他心中一直在默念着平安和尚教的“佛爷咒”。
可不论法师当初如何宣扬这咒语高明,怎样的驱鬼除邪。
在这慢慢黑夜,阴冷古道上,也实在难以稳住一颗本就胆寒的心。
念着念着,赵树礼不知怎得就失声抽泣了起来,满面泪痕。
对于他这种胆怯之人,能支撑着继续走下去的原因,其实从来不是那咿呀难听的解煞咒,而是平安和尚当初许诺下的青平村村长的地位。
不知何处跑出一只野兔正好撞在了赵树礼后脚跟上。
如此轻巧的一碰,算是彻底碰碎了读书人刚用幻想建起来的文胆。
恶鬼索命之下还哪能顾得上什么矜持文雅?
最后所能依靠着本能,哭爹喊娘,嚎啕大哭,拼命拔腿狂跑。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
赵树礼迎头撞上一块坚硬之物,整个人立马跌倒在地。
脑袋疼痛欲裂,差点昏厥了过去。
………………
也不知道伏地呻吟了多久。
等他再次清醒过来后朝前一瞧,不禁兴奋地大声欢呼了起来。
因为把他撞倒的正是一块残缺石碑,也是他此行的终点。
本是慌不择路。
哪知平日里极有可能找错的方向与岔路,居然碰巧让自己全都踩对了。
赵树礼双手合十默念阿弥陀佛。
内心千言万谢,幸亏有神明保佑。
他从怀中摸索一阵后掏出了一支小瓶。
正准备朝石碑上砸过去时,不知何处传出了极为诡异的哭泣声,瞬间吓得他俯仰在地。
赵树礼一边朝后爬,一边扯着哭腔问道:“谁,是谁在哭!”
那哭声居然更响了。
颤悠悠讲道:“赵树礼,我是地府白无常,你胆敢破坏青平山风水龙脉,我奉判官之命,押你去往十八层地狱,受无穷无尽拷打折磨。”
赵树礼一听,整个胆子都被吓破了。
于是,跪拜在石碑前,痛哭告饶:“求求你,白无常老爷,放过我吧。我也是一时被骗的,并没想真的破坏这地风水啊。请你可怜可怜我,我还有母亲要养,不能死啊!”
白无常依旧嘶哑着哭腔:“那你还不把那瓶子交给我。”
赵树礼一听,立马将手中小瓶扔在了前方草地上,之后不住磕头认错。
沉寂许久之后,白无常突然发话:“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要扒了你这张皮,挂在戏台上,以儆效尤。让所有人知道破坏别人家风水的后果!”
赵树礼一听,整个两眼翻白,彻底晕死了过去。
一声轻笑。
刘继北从石碑后面探出了脑袋。
他走过来捡起地上的小瓶,一边摸着下巴,一边用脚踢了踢躺在地上的这个人,摇头感慨。
“乖乖,以往老是听你背着什么‘子不语,怪力乱神’之类的,还以会有多生猛。
“没想到胆子依然是如此之小。”
“以往老是骂你假儒生,还不乐意了。你倒是做出点儿实事儿让我瞧得起啊!”
说完,小伙收起瓶子正准备离开。
扭头看了看倒地不醒的赵树礼,沉思片刻后,还是将他背了起来。
荒郊野外的,如果把他丢弃在这儿,说不定明天真得寻回一堆白骨来。
他刚要向前迈步。
哪知背上的赵树礼突然向下俯冲,伸手进他怀中,一把就将那瓶子给掏了出来。
紧接着,跳下后背,转身朝石碑奔去。
刘继北知道自己被骗后,那个气呀!于是扭头就朝赵树礼方向狂追。
在赵树礼即将摔出瓶子的时候,他纵身一跃,用身子将对方整个人压倒在地。
两人就在石碑前撕扯扭打了起来。
要说赵树礼一介文人,哪是身强体壮的刘继北的对手。
任他使出吃奶的力气,最后依然是弄得个鼻青脸肿,那瓶子也毫无疑问地落到了刘继北手中。
眼见赵树礼还要起身争抢,刘继北一把将他推翻在地,举起瓶子用力摔碎在地上。
看着那满地碎片以及溅在草上的血浆,刘继北功德圆满,一脸傲娇。
他此时心想啊,自己终究是为守护清远村办了一件大事。
哪成想,紧接着一声脆响就从身后传来。
刘继北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愣在原地,双手紧握成拳,许久之后才颤抖着身躯缓慢转过身来。
看见前方那相似的玻璃碎片以及洒满血浆的石碑,小伙瞠目结舌。
死死地盯着一直冷笑着的赵树礼,结结巴巴问道:“你,你居然装了两个瓶子?”
“这叫上兵伐谋,蠢货!”
“我蠢你大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