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只是他多想,如果她其实也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会愿意和他说话呢?
她总会在窗台留字条。
虽然他还读不懂。
啊,对了,想到这,白檀忽地直起身,记起今日还没有温习学到的字。
信手点亮一团光球当照明,他从袖中摸出那本费大力气寻来的识字书,仔细比对那几个被他圈起来的小方块。
这还是他近日在学堂偷听时做下的标记。
当然,他偷听时很注意隐蔽自己的身形,毕竟如果“乌先生”出现在学堂,可能会把小孩子们都吓坏。
紧接着应该就是被学堂的先生们“请”出来了。
“伤……好……”
小心翼翼比对着磕磕巴巴念着字句,
白檀察觉到自己的心脏再度砰砰直跳起来。
仿佛只是尝试着去读,都会让他回到自己在树上偷看她的时候。
他害怕被她发现,
但好像在内心深处,被那未名的情绪牵动着轻轻挠,
他又渴望被她发现。
他读不懂自己这样矛盾的心情,
就像他还读不懂她的字条一样。
一直到彻底入夜,白檀才从洞穴出来。
他还不想那么早回义庄的院子。
不知道,或许是因为,此刻的他下意识不想回到那个只有他一个人的黑漆漆小院子。
月影横斜,走在林间,耳听得寂静山中的水声虫鸣,他的心再度慢慢沉静。
只半路上,有一股淡淡的幽香飘过,循着香气抬眸去找,很快便能发现是一丛晚香玉。
并不是多见的山花。
顿住脚步,白檀抿抿唇,无意识攥紧了身侧的手。
今日已经见过她了,按理说,不应该再去小屋。
可是……
他觉得她会喜欢这花。
而且距离上次打扫已经有两日左右,她也从来不会晚上到小屋来……
左思右想,显然还是想去的念头占了上风。
最后,白檀抱着一束晚香玉站在了小屋门口。
进屋并不难,她并没有做什么很复杂的防护,毕竟因为雨山的煞名,鲜少有人走动,这处也隐蔽,屋里更没什么贵重物品。
他翻进后院轻巧落地,很快拾级上了崖石边的小巧亭子。
之前他蜷着的那块青石依旧放在原地,
或许是今日风大,浅水里飘了星星点点的花瓣,映着一小颗水中月。
白檀静静欣赏片刻,把这副漂亮小景珍藏到心底,这才转身把晚香玉好好码放到窗台上。
这处窗子就自屋内向着亭子打开,窗子是支开的,窗台很宽大,她在亭子里干活的时候,偶尔也会直接用这处当桌案处理些小活计。
而窗台里头,正对着屋内的大桌子,上头零零碎碎摆了许多半成品,还有好些纸张手稿。
他上次瞧见她的手稿上画了白花檵木,
而后特意去寻了和她图纸上姿态最相近的一株,
只是还没敢给她。
毕竟放山花应该还好,
但如果放的是她非常想要的东西……
也许太唐突,可能会吓到她。
不过,反正他还有时间,或许可以再看看她还想要什么。
他可以都先找着,
如果……如果真的能有机会的话,到时候再一并给她。
想着这些,白檀忍不住倾身在窗台前凑近些极为专注的细细看,
也是因为这般专注,他原应释放得极为宽广的灵识警戒放松许多,全未察觉到小屋不远处已有来人。
而等他真的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跑了。
匆忙中,他几乎是没有多想地飞快吓回原形,呲溜缩进一旁竹篓子的角落里藏好。
缠在编织框上,白檀心跳加速。
身上只得张防雨布薄薄一层遮掩,脚步声渐近,是有人进了屋。
果然有很清很淡的兰花香。
混在晚香玉的馥郁之间,却还是能轻轻松松被他从一众气味里单独抽剥出来。
所以……真的是她?
她怎么晚上还来了?
白檀兀自缩在角落里讶然,浑身紧绷地听着外头的动静。
她似乎按着习惯,进屋便先将手上带着的东西悉数搁上窗台小案,而后是简单收拾整理。
那么根据他以往的观察,等粗略收拾完,她应就会先到下头的园子里去看顾一下花木。
他可以等那个时候快快逃走……
嗯?
白檀还在思索计划,忽觉缠着的篓子轻轻动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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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睁大眼睛,紧急情况下飞速遁入隐身。
防雨布被掀起,他眼瞧着细白指尖扶着竹篓,似在摸索检查。
她……
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应该没有发现他吧?
只缩在角落里静静观察,半晌过后,他终于见那只手收了回去。
竹篓重新落了地。
可正当他慢吞吞松口气轻轻摇脑袋,以为自己度过了此次危机时,忽然眼前一暗。
抬头,正对上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
他吓得心脏急停,差点没瞬间僵直地从框上掉下去。
离得好近,
不过隔着一层竹篓的镂空处,带着兰香的温热鼻息仿佛有形,贴着他的鳞片流动。
幸好那卷翘眼睫只是眨动两下,通透如琉璃的小鹿眼睛轻轻转。
她像是极认真地默默扫视了一圈框中的物件,未曾在他这块多做停留。
也是此时,他才记起自己的隐形术还在,
她应当看不见他的。
但又一次松口气后,居然有微妙的失落涌上心头。
失落什么?
难不成……
还真想被发现吗?
也太傻了。
咽下那层古怪洇开的潮湿心绪,白檀缠好尾巴,等着对方离开。
此地不宜久留,
他现在太紧张,甚至都快影响到术法的稳定了,万一待会真要露出马脚被捉住……
或许会被她以为是什么奇怪的东西擅自闯进她的园子。
他不想吓到她,
更不想被她讨厌。
只等那脚步声再响起,像是往青石台阶那边走,他顿一顿现形。
亭栏就在旁边,只需借着水缸一路缠上去就能施术离开。
然而他刚刚到那水缸边缘,
身后忽然再度响起脚步声。
咦,她不是已经进屋里头去了吗?!
举目间只寻得水缸旁的一处缝隙,他飞快钻了进去。
而后便直直摔到了缸底,有些头晕眼花。
等他恍着神再看。
缸底浅浅一层水,进来便是黑,唯有他钻进来的缝隙透出一星月色。
就在他晕乎乎地震惊,又在反复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被发现时,
缸外脚步声停,顿了半晌,水缸壁微振,像是有人在外轻轻叩动了两下。
他仿佛能于眩晕中,听见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而心跳声外,那道软软的声线响起。
对方的话被水缸闷了一层,传进他耳朵时,显得模糊又温柔,
带着微妙的热度,似笼了薄雾轻纱的氤氲泉池。
“我知道你在里头……”
“……你别怕,也别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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