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她的女儿一天天长大,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孤僻......
她也从最开始的愤怒,悲痛,到后来逐渐麻木。就这样吧,也许能这样看着女儿长大,已经是上天给她的优待了。
她一直都是这么的软弱无能,活着的时候是,连死了,也没改变多少。
她以为她可以一直这样陪着女儿,然而有一天她忽然觉得自己的灵魂好像开始虚弱了。
她知道,也许她就要消失了。
她开始恐慌,不舍,甚至许久没有感受到的愤怒重新在她心底燃烧。
她不想走,她不能走,她还没有报仇,她还没有告诉她的女儿,她没有抛弃她,她那么爱她......
她终于开始绝望了,她知道她就要消散了。她很想就这么杀了张贵福,但,他和婆婆是女儿唯一的亲人了。如果他死了,女儿会不会伤心?
黄丽娟就这么纠结着,痛苦又绝望。
这一天下午,她再次从她埋尸的地方出来。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常年在院子里收拾废弃瓶子的婆婆也不在。
她心里疑惑,绕着屋子慢悠悠地转了几圈。忽然,一阵嘈杂纷乱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
她快速飞到了院子里,一眼就看到了她已经长大的女儿,她的旁边是脸色凄苦的婆婆。身后跟着几个陌生男人。
他们拿着工具开始围着屋子检测差探。这边的动静很快引起了周围邻居的注意,有不少人跑了出来,站在院子外探头观看。
黄丽娟飞到了女儿身边,敏锐地感觉到了她在微微颤抖。她心里一惊,这是怎么了?
然而很快她就察觉到了不对。这些陌生男人竟然是警察!
他们来干什么?他们是察觉到了什么吗?
黄丽娟的心久违地开始砰砰直跳,她好像又有了活着时候的感觉。
那位被其他人称为潘队的男人开始询问看热闹的邻居。
“你们还记得黄丽娟离开那一天发生的事情吗?”
黄丽娟浑身一怔,好像有电流划过全身。是真的,他们是来调查她的!她终于要沉冤得雪了吗?
忽然,她觉得好像有一道锐利的目光投射在她的背上,她急忙转身看过去,不远处,站着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男人。他没有去询问邻居,也不像其他警察一样拿着工具忙碌仔细地四下搜寻,只是抱着怀里的狸花猫,低头轻柔地抚摸着。
她眉心微蹙,又四下扫视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样,又再次将目光投向了那名潘警官。
“镜镜,那个女人快要消失了,她已经滞留人间十年了,再不去投胎就会魂飞魄散了。”胖胖喵了一声,张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我知道。”
沈镜感受着手底下光滑细腻的触感,再次不经意地扫了那个看起来激动无比的灵魂一眼。
唉,又是一个可怜人呐。
“那天也没发生什么事,就是吵架,吵的可凶了。不过也不是第一次了,那张老头经常骂他儿媳妇,我们都习惯了。”
潘卓拧着眉,快速地记录着重要信息。
“只有吵架吗?他们有没有动手之类的?”
“没有......”
“没看到......”
邻居们纷纷摇头。
“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非要搅和得我们一家人不得安生才好吗?”张奶奶拍着大腿,不停抹着眼泪。
沈镜瞥了她一眼,心下觉得她分外有趣。
“到底怎么回事啊?警察同志,是不是丽娟有消息了?”有人终于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潘卓抬眸扫了他们一眼,没有隐瞒,“我们初步怀疑黄丽娟不是离家出走,而是被谋杀了。嫌疑人正是张贵福,所以你们要是有什么重要线索一定要说出来......”
这话出口,现场顿时响起了一连串的吸气声。
“不能吧,黄丽娟不是跑了吗?”
“就是,连女儿都不要了就跑了,当初她走的时候小洁才八岁呢,张楠也在外面打工,真是作孽啊......”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们瞎说!黄丽娟急得团团转,恨不得亲口指认张老头这个杀人凶手。
“警察同志,你们肯定是误会张老头了。那天我看见了,黄丽娟提着行李箱出了门,一看就是要走的。她就是自己跑了的。”
一个男人搂着胳膊撇着嘴说道。
潘卓看向了他,眉头紧皱,“你确定看见了?”
“我确定,那天我正打算出去,在路口瞥见黄丽娟拎着个大箱子从屋里出来,这不就是要出远门嘛。”
潘卓捏着笔,嘴唇抿得很紧。
“我妈的确收拾了行李。”一旁的张心洁忽然开口,语气冷淡,但那双浅淡的眼眸里却透着几分不解和痛恨。
“她把自己的东西都收走了,连牙膏牙刷都没放过。”
张心洁微垂着眼,心下浮起了一阵失望。真是讽刺,她以为她早就不会有失望这种情绪了,尤其是对那个女人。
她在期待什么,她抛弃了她,不是吗?
不是,不是这样的!
黄丽娟焦急地看着她的女儿,几乎要流出眼泪来。她想告诉她,她是收拾了东西,她是想走,可是她是打算带她一起走的,她没有抛弃她!
“你亲眼看见她离开院子了?我是说,你只是看见她提着箱子站在院子里,有没有看见她走出院子?那个时候张贵福在做什么?”
“这个......”那个男人拧眉想了一会儿,犹豫道:“好像没有看见,我就是看到她提着箱子站在院子里,然后我就走了。后面的我还真没看到。”
潘卓眼睛微眯,快速在记录本上写了几行字。
随后,他看向了在屋子各处忙碌的同事。
“怎么样?有没有找到什么?”
众人闻言,都摇了摇头,脸上都是失望之色。
潘卓脸色也不太好,这个结局可以说他其实早就预料到了。事情过去实在太久了,久到可以抹消一切的罪证痕迹。
只是他不愿就此放弃,明明已经知道黄丽娟只怕早就遭了毒手,他又怎么能无动于衷,视若无睹。
可是如果找不到线索,黄丽娟就真的只能是失踪人口了。
这很不公平,不是吗?然而这世上不公平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你们看吧,我就说丽娟是自己走了的,你们非要胡说一通。给老头子泼脏水,挑拨他们爷孙两的关系,搅得我们家乱七八糟,你们赶紧走,赶紧走!”
张奶奶忽然怒声大骂,摆着手就要撵人。
“洁啊,你对得起你爷爷,对得起我吗?你为了个早就不要你的妈,你带着人来对付你爷奶啊!我们养大你不容易啊,你妈不要你,你爸不管你,这么多年,可都是我跟你爷爷挣钱把你养那么大,你没有良心啊!”
张心洁抿着唇,像根木头一样杵在原地,默默地听着奶奶的职责。是啊,她就是这么的白眼狼,冷漠自私无情,跟她父母没什么两样。
可是,她只是想知道真相而已啊!
指甲狠狠掐进了手心,微微的刺痛让她的心一片冰冷。
够了,不要再说了,你们有什么资格骂她的女儿!
黄丽娟愤怒极了,怒火几乎要烧尽她的灵魂,她的眼睛一片血红,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冲出她的身体了。
忽然,一道冰凉温和的力量打在她的身上,灼烧的感觉褪去,即将消散的理智也重新回笼。
她喘着粗气,有些惊异地拍了拍胸口。
“张奶奶,你说这些话不觉得愧疚吗?”
沈镜忽然开口了,他冷漠地看着愤怒嚎哭的张奶奶,“你真的爱你的孙女吗?我很难想象,你明知道事情的真相,却还一而再,再而三地当着一个女儿的面这样侮辱她的母亲,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张奶奶一窒,有些惊疑不定地看向了他。连一直冷脸的张心洁也朝他看了过来,她的手紧紧握着,透露了她此刻不平静的心。
“人在做天在看,死亡并不是结束。你有没有想过,你每次给黄丽娟泼脏水的时候,其实她就在你们身边看着你们。”
沈镜语气阴冷,在场的人都齐齐打了个寒噤,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张奶奶更是浑身一抖,脸色发白,害怕地四下张望着。
黄丽娟眼睛一亮,朝他投来惊异期盼的目光。
“沈大师,你这是?”潘卓眯着眼,探究疑惑地看着他。
“你们想找出证据,光在这院子里是找不到的。时间过去那么久了,就算有线索也已经被破坏消失了。”
“我们当然知道这一点。”潘卓叹了一口气,但就算希望再微渺也不能放弃不是吗?
也许还可以找到抛尸地。张老头不是个手段细致的杀人老手,他杀了黄丽娟肯定会惊慌失措,也许尸体就埋在这附近。
但同样的,时间过去太久了。埋尸的土壤看不出异样,除非慢慢地挖掘,这无异于大海捞针。
除了张老头以外,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把黄丽娟的尸体藏在了哪里。
“谁说的只有他才知道呢?”
沈镜淡淡地开口。
潘卓微微扬眉,看向了他。
“除了张贵福以外,还有一个人知道。那就是黄丽娟。”
此话一出,众人都是一抖,唏嘘声此起彼伏。看着他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神棍。
沈镜撇了撇嘴,无视了众人,将目光投向了呆立在张心洁旁边的黄丽娟。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带路。”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齐齐看向了张心洁,又是疑惑又是惊异,不明白他那句话到底是对谁说的。
应该是对张心洁说的吧?没错吧?
张心洁眸光一顿,眉峰已经紧紧蹙了起来。她正要说话,身旁的黄丽娟却是如梦初醒。
他能看见她!他知道她!
她终于能够报仇了吗?她终于可以洗刷冤屈了吗?
黄丽娟心口好像有什么灼热的浪潮沸腾了起来。她忽地一跃而起,朝着那汇聚了无数黑暗污浊的地方走去。
她痛恨那里,那里埋葬了她的生命,埋葬了她无数的痛苦。而现在,她终于可以离开那里了。
沈镜挑了挑眉,跟了上去。这一下,直接让张心洁咽下了嘴里的话。
她拧着眉,感受到心脏处有些发疼的急促跳动,二话不说就跟了上去。
潘卓捏紧了手里的记录本,眸光亮了一瞬,朝周围的同事使了个眼色,也跟了上去。
众人都无声地跟在了沈镜后面,他的脚步不急不缓,却又那么坚定不移。好像真的有人在前方给他带路一样,他有目的地绕过了栅栏,直直朝着屋后而去。
跟在后面的张奶奶好像知道了什么,面色惨白,手脚发软。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直到看见沈镜默默停在了一颗桃子树下,她终于像是放弃就什么一样闭上了眼睛,布满皱纹的嘴唇抖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