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原绿谷城第三戍卫团少校团长……”
不对！
“绿谷城北城守城官孟光济……”
不是你！
“是我制定了联系的游牧民计划，是我利用少校团长的身份胁迫其他人行动……”
怎么可能是你……
寒念灵哪里还不知道真相……藏在袖子中的双手死死握拳，她几乎要大声喝止但最后的理智牢牢控制了她的身体，一个遭人憎恨逃兵才是最微小的代价，亲人逝去的悲伤，家园被摧毁的痛苦，当他作为军官却驱车碾压逃亡的人群时就被幸存者一并化作憎恨算在了他的头上，其中也带着寒念灵的一份，这没什么不对，这就是他应该背负的罪孽。
苟活到今天的他该死，早就该死了……但那些人呢？那些做着弥天大梦和游牧民勾结的人呢？躲在伛偻干枯的身影背后，有庆幸、有愧疚、有愤怒、有茫然、可除此之外却没有人跟随着一同上前……这一次，他把所有人挡在身后……
“少校……”
沉吟一阵的杨轩目光扫过下方安静过头的人群，接着低头又对上了老人的浑浊的双眼，在估量了一下自己的军衔后向着对方敬了一礼。
“带走吧……”
说完这句便头也不回的转身下台，他的任务完成了这里的一切再和他无关。
第五卷 北方战火篇
第一章 又是一日
漫天的轰鸣声于天际渐渐远去，连绵不绝的爆炸与震动已久许久没有传达至这处黑暗狭窄的防空洞内，当耳鸣消退蹲坐在墙边的人们只能听见彼此的间的呼吸和不知何处传来的啜泣。
不知道过了多久紧闭的铁门外传出了人们等候已久的清脆钟声，如木雕一般的人群终于开始有所行动，他们一个接一个的起身按照与出口的距离排列整齐有序的沿着向上的台阶向防空洞外走去。
“轰炸停了，我们出去吧。”石头起身拍了拍身上落满的土灰，捡起手边的铲子与笤帚然后推了下坐在一旁将头埋进双手臂弯的少女。
“嗯。”少女乖巧的牵着石头的一角跟随队伍一同走出防空洞，街道上稀疏的行人重新聚集起来，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痛哭流涕，漠视和麻木才是此时此刻该有的表现，人们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既然还活着那就该做什么继续做什么，刚才的插曲只不过是给这座已经满目疮痍的小城市再增添几个弹坑……以及几个倒霉蛋而已。
“快！所有清扫队动起来！把路面的弹坑填上！十分钟以内这条路上必须通车！”
穿着军衣的男人站在废墟堆成的小山包上向着刚刚从防空洞中走出大的人群大声呐喊，手中的三角小旗和手枪被他一同用力挥舞着。
“小静，你先回去吧，那边你不是也很忙吗？”
在这城市里没有任何人是闲暇的，男孩们帮助清理废墟女孩们也有看顾伤员和洗衣做饭的杂活，小静之所以在这里只是趁着安排工作的空荡过来探望自己，这让石头胸口生出种古怪又熟悉的感觉，一开始只是为了了解南方那边给出的口头承诺，可现在两人却真的像是亲兄妹一般，不过这种感觉石头并不讨厌。
戴着臂章的清扫队成员纷纷拿起工具继续此前因为轰炸而终止的工作，石头也正是其中的一员。
他是参与清扫工作的少年志愿者之一，当然，所有孤儿院的男孩子们其实都是如此，虽说是半强制性的参与但他并没有感到不满，因为当地政府免费提供参与清扫街道志愿者的一日三餐可要比孤儿院里的伙食好上太多了，而且不仅如此他们还有额外的罐头和干粮，除去上交孤儿院的份额之外他还能自己留下一部分。
他可不会像其他孩子那样为了果腹当天便吃掉自己的全部份额，而是小心积攒着自己的积蓄，并且还拉上了自己唯一的朋友阿明，成为志愿者一周下来他已经积累到了一份可观的储备。
“去*的，该死的北方人，该死的共和国……”嘈杂的声音在废墟堆的周围汇聚，大部分还是出于对之前轰炸的咒骂与声讨，对于头顶时不时的轰炸石头也有不忿，但却并非是出于对战争的立场，只是因为他处于被轰炸的对象。
他早已经忘记自己是哪国人，家乡又在何处，像他这样的战争遗孤实在太多了，他只是不断为了躲避战火在各处流亡，然后因为一次失手的偷窃被当地人送到了这家孤儿院中，不过安稳的日子并未太久很快战火便蔓延到了这里。
人们利用锤子和撬棍将大块的废墟残骸砸成便于运输的小块，而石头等少年志愿者两两一组推着派发的独轮车将这些小块碎石倒入路面的每一个坑洞和裂缝中进行填充。
“阿明！这边！”
很快石头便找到了自己的搭档，看着对方正站在街头立牌下左右环顾他暗暗松了一口气，因为轰炸来的突然因此暂时离队去见小静的石头并没有来得及和搭档躲进同一处防空洞，阿明除了身上蒙了一层尘土外并没有其它问题……至少推车的活不会是自己一个人干了。
“石头！”
听到石头的招呼声阿明立刻转头向这边快步跑来，只是对方一脸兴奋的模样让石头有些好奇，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一场小规模轰炸的劫后余生应该并不足以让自己的搭档有这样的表现，多半是又有什么别的消息了。
“你……你绝对不知道我看到了什么！肯定不知道我看到了什么……”
第一个声量过高的音节明显是因兴奋而按捺不住，不过很快他便注意到这点并停顿了一会，将情绪和唾液一同咽入干燥的喉咙后以极低的声音凑到石头身边，激动之下他不由得把话再次重复了一遍。
石头没有接话，而是继续推着小车前行，果然阿明没有犹豫和停顿的继续道：“是，是魔女，我看到了真的魔女！就在我藏身的防空洞里！”
“哦？她乖乖的坐在你身边躲避轰炸没有当场把防空洞里的所有人杀死？”
“说什么呢?圣马蒂的魔女为什么要杀死圣马蒂的平民……”石头轻描淡写的反应让阿明微微一愣而后急躁的红晕浮现在他脸上，“你不相信我？这是真的！我亲眼看到的！”
“那个防空洞的深处一般不让进去，但这一次躲进去的人太多了……我被挤到了深处的警戒线边缘，那里有好多好多的军人……他们不让别人靠过去，但我，我被挤了过去，然后我就看到一个好大好大的玻璃罐，里面装着透明的液体，然后还被橘黄色的油布罩着……”
焦急之下阿明的描述急促又有些语无伦次，但石头还是听懂了对方的意思，不管是真是假就算纯粹当个故事来听也是挺有意思的。
“喂！那边的两个不要偷懒！”
“来，来了！”
被打断描述的阿明吓了一跳，他连忙答应一声然后左右张望确信自己的话并没有被第三者听取然后赶忙催促石头推车前行，大人们毫不客气的将小推车装载的满满当当，一直到成堆的碎石不断从小车上滑落才就此放过，虽然是孩子们的工作但却一点也不比大人们的工作轻松。
一人一边推动这辆小破车的同时阿明又按捺不住的接上了之前的描述：“就在这时一枚炸弹正巧落在防空洞洞口不远的位置，冲进来的气浪刚巧把油布掀开了一角，我就看那玻璃罐里装着的是一个女孩子，头发是雪白的，皮肤也是雪白的……虽然只是一瞬间就改回去了但我看的很清楚！”
阿明言之凿凿的保证着自己的描述的可信度，其实说到这里石头也不由得信了一半，因为这个搭档编故事的水平实在糟糕，能够没有卡顿额情况讲出一段逻辑还算通畅的故事绝无可能。
“只是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突然有一名军官拽着我的衣领把我扔会警戒线后了。”阿明说着伸手捂着一只眼睛做狰狞的表情，“那军官很凶很凶，左眼还戴着一个黑色的眼罩……”
“当心看路！赶快工作！”
正当阿明模仿的兴起时就在两人身前传来了一具大声的呵斥，突如其来吓得两人齐齐哆嗦了一下，当两人抬头便看见一个穿着长款军衣的军官正恶狠狠的瞪着两人，在他的左眼位置赫然是一只黑色的眼罩。
“我……”
吓傻了阿明不知所措的呆站着，石头反应极快的猛踢了他一脚，然后用尽自己最大的力气拽着推车和阿明迅速离开，在走出了几十步之后他这才悄悄回头确认对方并没有跟上……还好他们之间的谈话应该没有被听到。
“是……是他……真的是他……”回过神来的阿明连声音都哆哆嗦嗦起来，“他应该没听到吧……”
“真听到的话我们走不到这里在，这件事你不准再跟任何人提起。”
魔女，那可是各个国家最高级别的人形武器，为了保障这一机密毙了他们两个孤儿院的志愿者没有任何问题，石头一边推车一边回忆着那名军官肩上的军衔标志，按照圣马蒂的军衔等级划分这名军官应该是：“中校……比城镇上最高级别的总务长还要高出两个级别……”
由中校亲自带队运送的传说中的魔女……是准备送往前线参战的吗？
这座小镇只是后勤线上的众多节点之一，与前线还有一段距离，但战事的不断升级还是让石头愈发感到紧迫了，虽然宣传口一直在声称圣马蒂联合在战场上取得优势，但他在这座小镇上看到的更多是不断从前线送下来的伤员，人满为患的一员无法接纳，他们只能被放在无人看顾的街道两边等待死亡。
这里迟早会变成战场的一部分，前线支撑不了多久的，战线将继续向南移动，这也是为何石头不断积攒物资的原因，他见识过战场的残酷，也很清楚逃亡路途中的饥饿是多么难熬。
自己，小静，还有阿明……继续向南，到下一个小镇去，南方不是还有一个中立国吗？到时候想办法偷渡过去，小静的家乡好像就在哪里，用她的国民身份说不定还能够得到妥善安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