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粗壮的异形手臂横亘在少女和男人之间，五根比起肢体器官更像是某种凶恶兵器的手指，如同搭在琴键上钢琴家的指尖一般捻住了迅捷剑白骨锻造的剑身。

只是如此，却让这光滑的剑身再也不得寸进，甚至开始一点点远离男人的脖颈。

郑毅凝视着眼前的少女。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对方的眉目有几分熟悉。

“真能说，你怎么不说你自己来得晚？知不知道我有多难啊臭小子！”

这边的士站稳脚跟，没好气的晃了晃手里的剑刃，半测过身去盯着后头的海东。

郑毅的出现相当及时，但这不妨碍他抱怨两句，顺便心里把郑毅欠他的饭再添几顿。

而且，比起前头那个已经被郑毅贴身牵制住了的女孩，士清楚现在反倒是要小心危机解除不知道又会搞什么幺蛾子的海东。

他完全不担心郑毅会失手——影月的打又不失白挨的，单就近身战领域，能和郑毅势均力敌的家伙，士现在能想到的大概不超过五个人。

事实也确实如此。

指尖传来的反抗力道说不上非常巨大，却也绝非轻巧，不过完全是蛮力推挤，郑毅哪怕是单靠手臂的力量就足以对付。

似乎也意识到了单就力气无法匹敌郑毅，一直死死盯着男人的少女突然转过头看向郑毅。

“？”

压迫力。

一种无形的压迫力汹涌而来，就像是有看不见的手掌从四面八方探出来挤压躯体和灵魂，这种微妙的感受让郑毅明白了为何刚刚出现时，士和海东会有那样不合情理的动作偏差。

不过……

“——！”

莫名的，少女漠然的神情发生了细小的变化，眼睛微微睁大，唇角抿起。

紧接着就毫不犹豫的撒开了那柄造型猎奇的迅捷剑，纵身一跃离开了郑毅身边，落到了大概十数米外的一处残骸上。

她紧盯着郑毅，对于一秒钟前还满是执念的男人看都不看一眼。

郑毅没有去追，他只是翻转了一下手腕，看着手里的迅捷剑迅速溶解成一滩散着热气的黑色浊液。

他撇开手掌里的残余，转过身来。

“请问。”

郑毅向单膝跪地的男人伸出自己的右手。

“你就是呼唤我的人吗？”

第一百八十一章:黑暗的继承人

“是嘛……你就是郑毅，那个我所说的……”

男人说话时有些艰难，干涩枯哑的声音像是在沙漠里游荡了许久的孤灵，断断续续间夹杂的咳嗽声让人怀疑他会不会在某个字眼吐露出来的同时就这么失去生命。

但男人的声音却在短暂的呢喃之后，重新拥有了生气。

“总算是，等到了这个时候。”

“……是啊，虽然您曾经说过我们迟早会再见面，但我却真的没想过会是以这种方式见面。”

郑毅的声音柔和下来，他看着这个明明面貌不曾老朽，年纪轻轻的眉眼中却凝结着深沉的岁月沉淀，满头黑发的男人。

“泽木……不，这里的话，还是称呼您为翔一先生吧，前辈。”

“啊，好啊，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该是二十年，还是三十年呢？哈哈，抱歉，人老了，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啊。”

男人，泽木哲也——津上翔一抬高右手，紧紧的攥住了郑毅异形的手掌。

两个男人同时用力，依着臂膀，津上翔一站起身来。

“你说【我】曾经说过会再见？”

身形平稳，面色红润，站起来的津上翔一哪里还有刚刚单膝跪地时，那仿佛下一秒就会逝去的虚弱。

他注视着郑毅，扯了扯嘴角，在调整了几下后，才堪堪露出了有些僵硬的笑容。

就好像已经有太久未曾展露笑颜，记不清了一样。

郑毅微微颔首。

“是嘛，那还真是，让【我】操心了啊……”

这么说着，津上翔一伸出左手，和右手一块握紧了郑毅的手掌。

力量不大，不，甚至应该说太小了。

明明从肌肉的运动上来看，津上翔一应该已经是竭尽全力的握紧郑毅的手，可从郑毅掌心上传递来的力气，却完全不符合。

小得像是岁数不大的孩子走失了许久后，重新找到家人时努力去抓紧家人衣角一样。

对那样的孩子来说，已经是拼尽全力了。

“郑毅啊……抱歉，真的对不起，我能做的总是只有那么一点，我能做的永远都只有那么一点……”

“之后的事，就交给你了。”

那是笑容，还是哭泣呢？

郑毅曾经听喜欢看各种奇怪科普的同学说过，人如果无法流出泪水，那么笑容与哭泣时的五官变化其实可以非常相似。

甚至达到无法让人分辨的程度。

那……

津上翔一此时此刻，究竟是在笑，还是在哭？

郑毅没有马上给出回应，但也没有让津上翔一等待太久，只是稍稍沉默了一下之后，他才缓缓开口说道：“前辈，在另一个世界里，也许还会有人想着您，或者在等待着您，我一定会让您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中去。”

“所以，请好好的活下去，我不也像这样活着吗。”

津上翔一怔了一下，那一瞬间，他看着郑毅的眼神与其说是看着郑毅，不如说，像是在看着某个不在这里的人。

那恍惚的模样一闪即逝，津上翔一轻轻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