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眼可见的,那些尚在半空中还未坠地的碎冰碎石被再次拽起。
无论是夹在矿物内的,还是暴露在外头的,众多经年累月而凝结出的寒冰在霎那间融做了飘渺的云雾。
不待这些云雾汇聚,热浪就像是脱困而出的恶兽,以冰山的迸裂和大地的震颤为胸中古董的怒号,拉扯着这些云雾,朝着四面八方横冲直撞。
拜此所赐,那掩藏在霜色之中的光景,终于得以堂堂呈现在了这一处昏暗的天地之内。
“强而有力。”
以互相展露了獠牙的待君归和安培拉之刃为分界,皇帝双手持剑,以那看似纤薄的长剑,身形笔挺的屹立在郑毅的怪力与待君归的庞然之前。
安培拉的双眼再次燃起了紫黑色的幽幽光火。
他那相比起郑毅来说略显纤细的臂膀,猛然向前推动了起来。
那不自然的动作,与其说是安培拉在用力,倒不如说像是有成百上千看不见的手掌在不计后果的推挤着安培拉的双臂。
相抵到如此之近,郑毅能清晰的听到在这一瞬间,从安培拉双臂上传来的细小声音。
那就像是精致的瓷器受到了暴力的摧残,绽开了触目惊心的缭乱裂纹时,才会发出的声音。
身体力量无法正面抗衡?
那便用意念的力量与之相角。
安培拉正在用以念动力为手,将自己的身体也一并视作厮杀的工具,以理所应当的姿态,向郑毅发起了反攻。
他不能轻易容忍自己在这场对决中落于下风。
既然被郑毅那纯粹的暴力自天外打落到了星球的表面,那就必须得以等同乃至更甚一筹的暴力来回应郑毅。
“呶!”
随着安培拉沉稳有力的叱喝,以那不过二十米长的安培拉之刃为源头,紫黑色的剑气巨浪泼天洒出。
顷刻间,这充斥着恶意的浪潮便将似是反应不及的郑毅完全吞没。
紫黑色的巨浪滚滚向前,啃食着沿途的冰川山脉,消融着沿途的寂寥旷野。
自天体的上空向下看的话,就好比是有谁掀开了深渊之上紧闭的门扉,成千上万的恶灵哀嚎着倾巢而出。
只为了将眼前那名看守炼狱的恶鬼吞噬殆尽!
能量的洪流眨眼便奔行到了数百公里外的远处,以笔直的态势切开了遥远天际的厚实云雾,自灰蒙的天空中洞开了一个足以眺望宇宙的缺口。
随即,在这紫黑色的浪潮里,突然亮起了一束猩红色的雷光。
一眼望去,犹如是在这灭世波涛的尽头,忽而冉冉升起了一轮孤独的灼日。
下一刻,灼日,化长虹。
数百公里长的猩红狂雷,立时倒卷而上,将那紫黑色的浪潮从正中间齐整的一分为二。
而在那猩红狂雷的源头,看守地狱的恶鬼毫发无损的屹立在那里。
身上攀爬着跳跃的电弧与能量浓郁到近乎固态化后残余下的碎屑,郑毅手中的待君归剑首低垂。
他凝视着数十公里外的安培拉。
“能如这般伤及余的人物,数万年来,已是少有了。”
伸手轻触了一下脸颊上的伤痕,安培拉像是在感叹,又像是在赞扬。
而在这位皇帝的身躯上,那道从右侧颌骨起笔,直至没入了左侧肋下的骇人伤痕,正以一种仿佛在有意表演给郑毅看的速度愈合。
超速再生能力。
即便是被郑毅的破坏性封印能源侵入体内,也仍能奏效的再生能力。
这与破坏性封印能源侵入的总量不大有关,但能以这样轻描淡写的架势截断破坏性封印能源的自主吞噬能力,并继续发挥出自身强大的再生能力……
在郑毅过去曾对决过的敌人中,安培拉的棘手程度,绝对名列前茅。
“久违的……”
同样以完好无损的身姿,安培拉单手挑起手中利刃,剑指郑毅。
“余,心潮澎湃啊。”
面对安培拉半是挑衅半是邀战的话语,郑毅沉默不语。
他认真的看了一眼安培拉的腰间。
那里是正义杀手最后一剑命中的位置。
也是当年奥特之父最后一剑命中的地方。
那道伤口向外透着璀璨的金色光辉,或许是因为受了正义杀手补刀的缘故,相比起最开始的时候,伤痕的口径扩大了些许,甚至在安培拉行进之间会向外散出少许光的星点。
奥特之父在数万年前给安培拉留下的这道伤痕,时至如今也未能被安培拉愈合。
但郑毅每每在安培拉身上留下的伤口,却几乎都是转眼间就能被安培拉的再生能力治愈。
为什么?
郑毅考虑过,会不会是量的问题。
但随着战斗的推进,他意识到了一种可能性。
“看来汝也意识到了。”
安培拉笑了。
不含轻蔑,倒是颇有种神清气爽的意思。
“汝赢不了——在汝同余对峙的瞬间,就注定了这个结果。”
“因为……”
他向着一侧张开没有持剑的左手,掌心向上,仿佛要攥住这个广袤宇宙一般,骤然紧握起五指。
复归而来的寒流扯动起安培拉身后的披风,猎猎作响之间,安培拉的身姿似是在这宇宙的幽暗中骤然壮大。
他微微扬起下颌。
“余,即是天命。”
明明是与郑毅身处同一高度,但这一刻,安培拉却如同是在仅有他一人的高处,俯瞰着下方同样孤身一人的郑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