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没有任何动作,仅仅是观察着你。】
“有没有一种可能,”李林回答,“你可以正常说话,不用这么中二。”
这话由他这个神经病讲出来,那自然是一点说服力没有。
评价完阿尔卡纳后李林又恶意地补了一句:“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说话还这么中二,换我可做不到。”
反正阿尔卡纳也不知道自己平时是怎么说话的,李师傅是站着说话一点也不腰疼。
阿尔卡纳叹了口气,她终于明白勿忘我平时是承受着怎样的痛苦了,这种无孔不入的感觉的确叫人头大。
勿忘我使用的是名为【守夜人之悲怆】的仪式,所失去的则是他所持有的“知识”,而守夜人·瞳中扉乃是追求知识而无怜悯心之神,祂曾一度抛却自己的怜悯和仁慈,化身为午夜的灯火和太阳即将到来时的先驱。
换而言之,守夜人抛却的正是曾被祂所拥有的“影子”。
与许多人猜想截然不同的是,辉光在代表光明的同时也含有酷烈的意味,而阴影却在某种意义上代表着庇护,光在其前而影在其后,守夜人常行走在无墙的漫宿中,这一仪式能够召来守夜人的注视,却带着莫大的危险,司辰中的白日铸炉曾隔着数个世界投去毁灭科西切的随意一瞥,而勿忘我此举无异于在自杀边缘反复横跳。
灯相超凡者和神秘学家敬拜守夜人的方式,就是用刀子开启眼瞳中的门。
好在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守夜人的目光也仅仅是在醒时世界表面飘过,并未真正落到勿忘我身上,他的仪式也得以顺利沟通到他的导师,阿尔卡纳才得以从自己的历史支流中投下力量。
李师傅上下打量阿尔卡纳,在她胸口高耸的部位停留一瞬,随后脸上露出嫌弃神色。
连大牛至都没有算什么女人。
没有察觉到李林恶意目光的阿尔卡纳叹息一声:“是什么让您最终选择了背叛,亚伯拉罕先生?”
勿忘我或许是被某种力量影响了占卜,以至于忽略了某些关键的事实,而她身在历史支流中,看得无比真切,重塑之手其实对李林和流亡者都算不上差。
“我了解,你在漫宿中得到了长生者和具名者的赏识,你在漫宿里得到了古代司辰们的传承,漫宿的天命庇佑着你,但是你们一次又一次地践踏了重塑之手的好意,现在你们甚至还要和这个时代的清算人合作陷害我......亚伯拉罕,亚伯拉罕先生,你对我一点尊重也欠奉,并不把我们当作朋友,作为重塑的成员,你甚至不愿意喊我一声导师。”
278 都什么年代还在研究传统历史
李林不为所动,阿尔卡纳那惊人的胸围对他来说完全好似拂面清风。
似是发现道德绑架对李林全然无用,阿尔卡纳换了一种方式痛陈利弊:“你已经经历过守夜人·瞳中扉的考验了,现在你理当有自己的想法,告诉我,你当真愿意为了漫宿的围墙再多填上一块石头,成为那些司辰们的天使吗?”
“我也不想的。”李林据理力争,“那群老东西给的实在是太多惹。”
老东西......阿尔卡纳一怔。
主要是她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称呼司辰们。
见到阿尔卡纳微微怔住的神色,李林乘热打铁:“其实我都是被逼的,那些老壁灯都是一些崇尚同性才是真爱的异端,属于是妥妥的lgbt分子。”
所以他说这些是在向自己示好?阿尔卡纳面色如常,实际上内心却多了点其他的想法。
如果换作一般的神秘学家和超凡者,就让她多看一眼的机会都欠奉,但李林不同——他的身份远非显露在表面上的那样简单。
他是曾注定死在幼妹口中的钥匙猎人,却摇身一变成了最炙手可热长生者的学徒,分明是投在了白日铸炉的门下,却又不知何时成为了古神·燧石的传承者......这,不比基金会那个张冠李戴的“司辰”要更加像司辰?
也就是阿尔卡纳不看小说,否则必然在此时倒抽一口凉气,说此子恐怖如斯,怕是有司辰之姿。
如果说维尔汀有不得不争取的理由,那么李林就是必须要握在手里的筹码——基金会有一个“司辰”,他们重塑之手也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司辰”。
“亚伯拉罕先生——”阿尔卡纳双腿交叠,她的身体前倾,眼瞳中像是有万顷星光,“可我还是诚挚地邀请你,加入我们——哪怕您伙同流亡者给了我们一次如此深重的背叛,但是我依然愿意给您一次机会。”
“说得好。”李林鼓掌表示自己深受感动,“但我亚伯拉罕最擅长的,就是对那些自以为是的家伙说不。”
阿尔卡纳脸上看不出神色地叹了口气:“亚伯拉罕先生或许对我们重塑之手有什么误解。”
“即便是在瓦尔登湖呆了一段时间,也未能改变这些想法——不过我们会有足够的时间慢慢了解。”
“嗯↗?”
李林轻笑一声,眼神睥睨流转:“你不会以为......我真的没什么后手吧?”
话音落下,死鱼眼骤然凌厉起来,目光如同刀刃直视阿尔卡纳。
研习诸史者微微一笑:“你的作风,我很了解,可以再表现的真实一些。”
“奶奶滴。”李林脸上浮现出被看穿的不爽和懊恼神色。
研习诸史者阿尔卡纳没有在意李林的超级加辈:“你代表的是燧石......为什么不愤怒一些?这样我可以心安理得地品尝你对诸神不公的怒火。”
李林斜着眼睛看她,和阿尔卡纳针锋相对:“你好我想和你聊聊我们的天父和救主克苏鲁。”
长生者丝毫不在意地微笑:“可现在你并不愤怒,也说不上喜欢......是无所畏惧,还是万事撒手不管?你在寻求某个改变的契机——至少从这点来看。”
她的双瞳直视李林的漆黑双眼:“你的血与肉,身与灵至少有一部分属于我们。”
李林换了个姿势:“......接着讲。”
他脸上的表情一点一点寡淡下去,露出一种愤世嫉俗的冷漠来:“希望你能真的说出些什么花样。”
气氛一瞬间变得沉顿起来,两人坐在小小的舢板上对峙。
“你我是平等对话,所以我不会用其他的方式来逼迫你。”秘史长生者挑动眉毛,双手放在膝盖上十指交叠,“你对改变和重塑的理解有偏颇——你没发现么?无论是面对着浪潮,还是其他存在于世上的不公,你都选择无视......但对改变的谋求历来流淌在你的骨血里,与我们一样。”
她伸出手指点在自己的太阳穴上,从太阳穴处拉出许多黑色粘稠的丝,一点一点地将那根奇特的星形状法杖从自己的太阳穴中抽出来。
如同潮汐一般的黑色物质从杖间落下,穿过她带着长手套的指掌,落在船上和海面,逐渐弥漫开去。
“愈是压抑,这份怒火便像是地下的岩浆,你又能压抑它们多久?”
“三十司辰中海之孪生子共用一个位置,祂们要比其他司辰更加据有优势,但昕旦没有这个位置,这很奇怪,祂作为司辰怎么可能不会有属于自己的圣坛?祂又在这重历史里预备什么?”
阿尔卡纳的话题瞬间转换,她的眼底不再有先前的沉静,如果说先前是一片宁静的瓦尔登湖,现在她的眼中就像是风暴角。
“这是第几历史?”李林突然问道。
密教世界有一个堪称奇诡的设定,那就是存在多重历史——英国防缴局的娜塔莉亚·龙博士曾经提出过关于多重历史的猜想论文,在学术界被人鄙夷讽刺,但真正讽刺的是,掌握神秘世界秘密典籍印刷流通的寂静书局却对此无比重视。
因为多重历史是存在的。
越是向前,历史的发端就越模糊不清,且它们的源流各有不同,西方的历史起源于“伊甸”——即林地。这也是林地起源说在学术界流行的缘故。
至于东方的青史则起源于“一画开天”的伏羲和女娲,女娲撕扯下伏羲的蛇皮,用血记录下最初的青史,而伏羲则以被剥皮的形象重生——在这里,女娲既是赤杯,而伏羲则是轰雷之皮。
一支箭可能射中了周桓王,也可能射中了汉高祖,波兰的选王剑有可能斩杀了来自奥斯曼帝国的苏丹,也有可能在被德国和苏联瓜分时亲手送上元首的书桌,一只镀金钟,有可能在卢浮宫失火时被盗窃,也有可能依旧安然地摆放在罗马的贵族墓地里。
历史之所以成为多重,就是因为司辰在某些关键的分歧点上做出了裁决。
比如亚历山大大帝不曾击杀大流士三世,波斯帝国不曾覆灭。
譬如君士坦丁十一世得到了天启,一路从君士坦丁堡杀到了奥斯曼的军帐里,活捉了奥斯曼的苏丹和宰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