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嗣君。”温柔坚定的声音似乎顺着悠长的隧道传达到他的耳边。
碇真嗣停下脚步,隐约间,再度只有他能够听见的声音响起,在背后遥远的地方。他重新转过身,葛城美里正在和赤木律子交谈,工程师们各司其职,被四根吊索抬起的蓝色六号机缓缓驶离他的视线。
这一刻,碇真嗣升起强烈的既视感,一段并没有被他放在心上的经历从记忆深处被挖出。
在与这里相似的平行未来世界,在那埋葬莉莉丝和中央教条的Geo Front深渊,被自己击溃的十三号机也埋葬在哪里。当自己离开时,从深渊回荡的风声中似乎传来明日香的声音。
这不禁让碇真嗣怀疑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什么很关键的东西。
可现实却是明日香双手抱胸就站在深渊边缘冷冷的注视着自己;而这声音酷似渚薰,如果不出意外渚薰此时应该还在月球上的第七支部才对。
碇真嗣只是略作迟疑,然后重新坚定的向着前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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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地面极低的云从西边的东京湾飘荡过来,晚间八点,第三新东京再度迎来强降雨。
街面上涨起水来,浊浪汹涌,水深没到了小腿肚。楼下的路灯忽闪忽灭,这让涉水来到楼下的葛城美里不禁有些担心,然后拨通电话,“摩西摩西,是真嗣吗。”
“是丽。”此时在家中的绫波丽接过电话,“真嗣正在准备洗澡。”
“丽啊,”此时在电梯里的葛城美里撩拨一下湿漉漉的头发,“你们今天下午玩的开心吗。”
“开心。”绫波丽说。
他们刚从箱根出来后便分道扬镳,碇真嗣被明日香拉着吵着要去迪斯尼乐园玩,还以女主人的姿态邀请葛城美里和绫波丽,但是葛城美里却是看着赤木律子,选择和自己的老朋友去酒吧叙叙旧。
葛城美里就这样随着电梯缓缓向上,一边听着绫波丽诉说着下午的经历,她们一起玩过创极速光轮,一起扮演过加勒比海盗,参加了晚间的花车游行,还被小熊维尼邀请着登上花车手拉着手一起跳舞。
作为聊天的对象,绫波丽无疑是不合格的,她讲的内容枯燥乏味,但是葛城美里却是听的津津有味。作为监护人且自认为是他们家长的葛城美里,能够听得出绫波丽枯燥话语中隐藏的开心。
“那就好,你们能够玩的开心就可以。”
“需要我把他叫过来吗?”绫波丽问。
“不需要,你帮我跟他们说一声,今天我不回来了。记得叮嘱碇真嗣不要太乱来,也不要让明日香熬夜熬的太晚,你晚上睡觉前记得喝杯热牛奶,家里收拾干净,祝你们今晚有个好梦。”
“好的。”绫波丽说。
葛城美里挂断电话,此时电梯门也已经打开,赤木律子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房间的大门,“是丽他们吗,听起来好像下午玩的很开心,”赤木律子站在门口邀请葛城美里进去。
“还好吧,真正让我担心的只有明日香。现在她的精神状态大幅度好转,那些孩子也就不用让我过多关系,碇真嗣会处理好关系。”葛城美里熟练的脱下高跟鞋放进旁边的鞋柜,取出属于她的那双拖鞋。
刚回到家,座机的电话就紧接着响起,“稍等一下,我接个电话。”赤木律子朝着葛城美里微微点头,“喂,奶奶吗?”
赤木的奶奶?葛城美里挑了挑眉毛,和自己这个话痨的朋友不同,赤木律子很少提及自己家里的事情,今天之所以陪着赤木律子,还有部分原因在于自己的这位好友的精神状态好像有点差。
“是吗,那孩子不见了吗。”赤木律子表情平静的从抽屉里掏出烟盒,点燃一根后安静的坐在椅子上,“是啊,大概就是这样吧。”
“猫也是有寿命的啊,她在感知到自己寿命快要结束的时候会离开家人的。”赤木律子说。
葛城美里安静的坐在床边,看着自己的好友。虽然赤木律子话语很平静,但是没有接电话的左手用力的搓揉着香烟点燃的部分,双腿来回交叉变换着二郎腿的姿势,然后再重新点燃一根新的香烟,如此循环往复。
“别再哭了,奶奶。这都是必然的。”
“嗯,就是这样。”
“我吗?有时间我会回去一趟的,说起来已经三年没有给母亲扫墓了。”
“您是说谁?哪个男人?不不不不,他不是我的父亲……当然也不是我的丈夫,您记错了,不说了,下次会打电话给您。”
“嗯,挂了。”
此时的赤木律子转过身,她这才发现房间里已经云雾缭绕,她稍微带着些许歉意的看着葛城美里,“抱歉啊,通话时间有点长。”
“没事,是奶奶家的猫去世了吗?”葛城美里问。
“不是奶奶的,是我的孩子。”赤木律子平静的编织着话语。
“你的孩子?!”葛城美里瞬间瞪大眼睛。
赤木律子哑然失笑,“你在想什么呢,我只是习惯把那只猫当做孩子。虽然作为收养人很不负责的将它丢给奶奶了,我很差劲吧。”
一九五:德意志小斑鸠,人狠话不多
“那也只是无可奈何吧,你的工作很忙的,养猫本来就很耗费精力的事情。”葛城美里只得这样安慰道。
“那当初为什么选择她呢。”赤木律子站起身走到冰箱前,“要喝点什么吗?”
不知道是她不想面对什么,还是说拒绝着这个话题。葛城美里点了点头,说,“那就冰镇啤酒吧。”
两个女人又围在客厅的小圆桌前,觥筹交错聊起过去的往事,学生时代的帅哥,曾经养过的宠物,彼此的童年,结婚或者离婚的朋友生活,现在如今的自己。
赤木律子今天晚上的话语各位多,仿佛像是掏空肺腑滔滔不绝,葛城美里扶着她的手臂去厕所呕吐,然后掏出毛巾给她搽脸,却被赤木律子摆着手推开,“没事的,我没有喝醉,可以自己来。”
葛城美里只得松开手,看着赤木律子独自走进浴室。她扭头看向窗边的办公桌,空荡荡的角落里,只有电脑荧幕微微亮着微光。待机壁纸是年轻时候穿着白大褂的赤木直子和同样穿着白大褂的碇源堂,而站在最右侧面带着稚气的女孩正是国中时期的赤木律子。
那个时候的她还留着齐耳短发满眼懵懂,或许在那时是幸福着的吧。
此时一只手从旁边关掉电脑,“睡觉吧。”
赤木律子说。只是简单冲击一遍的她换好睡衣,也没有等葛城美里的回应,便朝着床铺躺下。
“嗯,”葛城美里没有追问,只是安静的点头。
灯光熄灭,赤木律子蜷缩着面对墙壁方向,而在床铺的外侧,葛城美里睁着眼看着陌生的天花板。
随着隔壁传来哭泣般的抽搐,葛城美里假意闭上眼。
“不好意思,让你浪费精力陪我这个没用的女人。”旁边响起赤木律子的低沉声音。
“没有那种事,我也很高兴,好久都没有这样欢快的聚过了。”葛城美里睁开眼。
“像我这样的女人,很没用吧。明明只要想着那个男人,无论怎样的侮辱我都能忍受过去,可是我却憎恨着我自己,憎恨着自己的堕落,甚至憎恨着那个孩子。”
“不管律子你怎么做,你在我心里都是最优秀的研究员,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葛城美里安慰道。
赤木律子没有再回应,只是面朝着墙壁的方向蜷缩着身体,忍不住抱着枕头低声哭泣。
这一次,葛城美里真正的闭上眼——
孩子们的精神问题解决后,现在又轮到大人们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