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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夜已经深了, 许听澜打发怀安先去睡觉,又看着沈聿喝了姜糖水。沈聿沉沉咳嗽了几声,便叫丫鬟去书房准备笔墨。

“今晚还有公事要做?”许听澜问。

“嗯, ”沈聿道,“写一份奏疏。”

许听澜暗自怀念十年前刚回京城,丈夫还是个闲庭信步的翰林官,如今年至不惑, 反而劳形案牍,即便如此,他依旧是内阁最年轻阁老, 也是整个大亓建立内阁制度以来, 最年轻的次辅。

年轻的好处就是精力旺盛、处事果决, 皇帝都曾不止一次的发出感慨:“沈师傅挥斤游刃, 善谋善断,可比明相姚崇。”

夫妻二人聊了几句家事,丫鬟铺好了纸, 研好了墨, 沈聿便拖着重感冒的身子去了书房:提笔蘸饱了浓墨写下:“臣以为以为国之大事在戎,今人心懈惰,京城内外, 守备单弱, 臣常以为忧。如此若非假借天威亲临阅视,不足以振积弱之气, 而励将士之心。”

他建议皇帝效法祖宗故法, 每间隔一年, 在冬日农闭之时,检阅京卫将士。这道奏疏一上, 满朝武官便知道,沈阁老既整顿边防之后,开始着手整顿京卫了。

到农闲时节,还有不足两个月。是以皇帝还未下旨,兵部尚未经过部议,听到风声的各营将领便先后开始了整顿和操练。

回想太祖太宗年间,京营之兵有数十万,如今武备积弛,早已不复当初盛况,在籍者约有十四万余,真正可以操练的不过□□万人罢了。

如此军备,再加上一群只知钻营和盘剥的将领,京卫的战斗力可想而知。

圣旨一下,礼部立刻参照古制,制定出一套详细的阅兵仪规。沈家则被京中各营的武将踏破了门槛,眼见阅兵已是板上钉钉,都来求沈阁老指一条明路。

怀安是半个大人了,半个大人的意思就是,他得替他那政务繁忙又很没耐心的爹打发这些军方大佬。一天到晚,脸皮都笑僵了,废话说了一大箩筐,没有一句是有用的,这些京营将领们想把他拍成肉饼的目光藏都藏不住。

这些人他暂时都能应付,直到潞国公陈亮亲自登门。

怀安差点就哭了,潞国公是谁?开国名将、一等公爵的玄孙,历事三朝,如今担任总督京营戎政,还在五军都督府挂名,每年都要代表皇帝祭祀天地,可谓朝臣最德高望重第一人。

就算是郑迁扳倒吴浚父子,声望达到顶峰的那几年,也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这位大佬有一个特点,就是极少参与军国大事。即便掌握着京营最高领导权,依然每天闲庭信步,装傻充愣,将大权放给副手,认认真真的做一个德高望重的吉祥物。

还以为他这次又会称病躲清闲呢,谁料老爹一记大雷,把这位老宅男都给炸出来了。

怀安挤出一个好看的笑容,殷勤的迎出门去,躬身施礼:“陈公爷,您怎么亲自来啦?”

说着,忙将他老人家请至前厅稍坐。

前厅的花架子是一株名贵的素心梅,被修剪的光秃秃的极为难看,不知为什么摆在最显眼的位置。

陈亮平时最爱侍弄花草,心疼的盯着它看了半晌,问怀安:“正是花季,这怎么弄的?”

怀安随口道:“秋天生了虫害,剪枝让它重新长。”

陈亮听出他话里有话,脸色一下子沉下来。

怀安依旧赔着笑脸:“您老最近身体可好?”

陈亮皮笑肉不笑:“哼,好啊,不好也得好。你父亲呢?怎么派你一个半大孩子出来应付我?”

“家父有事进宫了,真不在。”怀安无辜的眨眨眼道:“哪想到您会亲自登门啊,等他回来,晚辈立刻转告。”

军国大事,陈亮跟他一个小辈还说不着,不过是单纯的宣泄情绪罢了:“他搞出这场阅兵,只给两个月的操练时间,到时在陛下面前搞砸出丑,他这个兵部尚书,连同我这个总督,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怀安小声提醒道:“公爷,京卫有多少家底,陛下心里比谁都清楚。”

陈亮意外的看向他:“你这叫什么话?”

怀安道:“这次校阅的地点在北郊校场,既没有通知各地藩王,也没有邀请四方藩国遣使节前来观礼,甚至不去太庙告祭祖宗,陛下不就是想看看京卫的真实情况吗?”

“想是一回事,真正展露在眼前又是一回事。想要整饬京卫,未必就要在陛下面前,把脓疮血淋淋的撕开。”

怀安道:“公爷,姚阁老先前说过,脓疮是捂不住的,越捂着烂的越快。不但要露出来,还要剜疮割肉,放血排毒,方能有痊愈的机会。”

陈亮十分的头疼,他一大把年纪,爵位有了,声望也有了,就想混个无功无过,让后世子孙继续享受祖上的恩泽,为什么临到晚年,遇到一帮如此冒进的愤青同僚,非要拖他下水不可!

他不禁纳闷的问:“令尊和姚阁老,身为文官已然登峰造极,到底图个什么呢?”

怀安故作不经意道:“这个家父倒是说起过,他希望我们兄妹三个一生顺遂平安,不经受离乱之苦。”

这句话,直接把老头儿说愣了。

一等公爵,世袭罔替,陈亮一辈子靠着祖上的功勋享尽荣华,只想着这份功勋可以世世代代传承下去,却没有仔细想过,他的儿孙能不能躲过朝代颠覆的危机?

怀安就差跳起来指着老头儿的鼻子说:要有格局啊!尸位素餐者永远只顾眼前的摸鱼,看不到唇亡齿寒的悲剧。

老国公也不再找寻沈聿的麻烦,回去积极督促各营训练去了。

沈聿回到家,听到怀安叙述与潞国公谈话的经过,欣慰不已。

孩子真是长大了,可以为他分忧解难了!但他只敢在心里感慨一下,不敢夸赞出口,这孩子不经夸,每次刚夸几句,就非得给他捅出点篓子——他的风寒才刚刚痊愈。

腊月初十,正值农闲,皇帝在北郊校场举行大阅。

校场外围布满岗哨,各路军兵严阵以待,文武官员皆身穿曳撒,携带牙牌于校场等候御驾。卯时正刻,钲鼓齐鸣,圣驾抵达校场阅武门外。

皇帝穿一身龙纹对襟罩甲,骑着纯黑色体型高大的蒙古骏马,倒是平日难得一见的英武。身后的荣贺同样穿着罩甲,腰跨宝剑,红色的盔缨在风中飘扬,英气十足。

总督戎政官陈亮、兵部尚书沈聿率领大小将官,身着戎服跪迎。

一众文武官员如倒伏的麦田,黑压压的跪倒一片,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皇帝朗声道。

沈聿奏请皇帝、太子殿下登城阅阵。

鸿胪寺官员一声令下,随着三声炮响,马步军开始演练阵法。

历经两个月的集训,军兵们表演几套阵法不在话下,加之号角齐鸣,黄旗猎猎,将士们手执亮银色的刀枪,步伐整齐,声势浩荡。使台上观礼的官员无不热血沸腾。

连皇帝都不禁吟诵:“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演毕,便是三声振聋发聩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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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万岁!”

号角再次吹响,将官将士各回本营。

接着,是神机营的火器操演,在周将军的整饬和训练之下,数千名手持火铳的士兵,一边按照阵法相互掩护,一边形成数百丈的射击线,对着数百辆战车上移动的活靶进行射击,几乎在瞬息之间,人形靶子全部击倒,而拉车的战马没有一匹损伤。

文武官员顾不上礼仪,四下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皇帝连道三个“好”字,下旨重赏。

沈聿笑看潞国公,谁说一定会出丑啊?神机营的表现就很出人意表!

潞国公脸色依旧不太好看,做人啊,还是不要高兴的太早……

随后,沈聿奏请阅射。

公、侯、伯、驸马等勋戚,各京卫将官,开始在台下比试射箭。规则为骑马者各射三箭,徒步者各射六箭,由御史及兵部官员汇报并记录成绩。下级军官及士卒分头较射,由各部将官进行记录。

较射才刚刚开始,皇帝的脸色就变得不好看了。

只见打头的一位将官飞马向前,双手松开缰绳,从箭囊中抽出箭矢,张弓射箭,箭矢一个抛物线,软塌塌的扎在面前不远的土地上。

“陛下。”潞国公擦了擦额头的汗,解释道:“陛下,此人昨日过于紧张,一宿未眠,所以……”

皇帝面沉似水,荣贺打圆场道:“特殊情况,可以理解。”

话音刚落,又一勋戚子弟张弓搭箭,弓弦拉满,极有气势,结果弓飞出去了,箭还在手里。

皇帝捂着额头,没眼看了。荣贺错愕的张着嘴,比比划划,很想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

潞国公硬着头皮解释:“个别勋贵子弟专攻举业,疏于习武,所以……”

皇帝紧抿着嘴,荣贺只好道:“重在参与,重在参与。”

话没说完,又一武官飞马而出,这次弓没出去,人从马头上飞出去,随着一声尖叫,重重摔落马下,在扬尘中滚了几圈,险些被马蹄踩踏。

一时人仰马翻,乱做一团。

这下,潞国公也没话说了,低头在地上找地缝。

幸而间或夹杂着几个把箭射出去的,并且射到靶子上的将官,才让潞国公没有愧死当场。

其实这些情况,皇帝早有心理准备,国朝重文抑武多年,人人以崇文为荣,习武为耻。阵法演练是演给外行看热闹的,骑射弓马才是真本领,将官都表现成这样,士卒就更不必说了。

皇帝此时唯有暗自庆幸,幸好没有邀请各国使节,也没有祭告祖宗,如此滑稽的场面,不知列祖列宗在天之灵作何感想。

反正他是有点活够了……

陈亮见皇帝一副生无可恋的神情,忙跪伏于地:“陛下,臣罪该万死。”

沈聿毕竟分管兵部,此时也上前请罪。

皇帝他是情愿自己内耗,也不愿苛责臣工的性子,只是长长的叹出一口气来,打算摆驾回行宫自闭去,谁料一转身的功夫,太子不见了。

陈亮朝着台下张口结舌:“陛下,太子殿下!”

只见荣贺骑着一匹骏马,步伐从容的从城门而出,他身后跟着身披罩甲、骑着白马的沈怀安,及一众太子亲卫。

“莫非太子殿下要亲自下场一较?”陈亮揣测道。

皇帝重又坐回御座上,蹙眉凝神望着城下一身戎装的太子。

……

殊不知,怀安正在荣贺身后哆哆嗦嗦的吸着鼻涕:“我是文官啊,我是文官啊……”

“知道了,别念了。”荣贺小声道。

寒冬腊月里,罩甲冰冷似铁,还不挡风,怀安在他耳边碎碎的念道:“我真是文官啊,正六品的,刚荫的。”

“忍一忍啊,跑起来就不冷了。”荣贺一夹马腹,催动胯下骏马:“驾!”

第192章

从城楼上看, 两人两骑如离弦的箭般冲进校场,太子亲卫紧随其后,腾起阵阵烟尘。

皇帝此时已经心灰意冷, 勉强坐回去,是担心荣贺胡闹出岔子,眼见他们催马跑的这样快,又有些心惊肉跳, 担心他们摔下马去。

城楼上观礼的官员们也纷纷屏息凝神看着他们的储君,除了沈聿,没人注意太子身后那个骑着白马的小子。

沈聿在来北郊的路上并没有看到怀安, 还以为他上学去了, 此时突然从城门处冲进来, 也令他颇感意外, 不过他在生了怀安之后,到底还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依然面不改色, 攒眉看向城下。

城下, 荣贺已将亲卫集结完毕,高呼道:“儿臣率亲卫一百参与较射,请陛下点阅。”

皇帝道一声:“准。”

较射的规则如同其他军官一样, 从一百之外拔马, 同时拉弓、射箭三次,记录成绩。

隆隆的鼓声响起, 只见荣贺拔马出阵, 擂鼓声伴着骏马嘶鸣声中, 三支箭依次射出,如流行般划过天际, 成“品”字形稳稳扎在靶心上。

“好身法!”潞国公陈亮是行家,现场讲评起太子骑马的身子和射箭的技术。

太子殿下驰骋于马上的英姿,使城楼上观礼的官员们难以抑制的沸腾起来,仿佛看到了画像上策马疾驰的祖、宗二帝。

兵部的官员疾步上前,高唱了三声:“正中靶心!”

三箭正中靶心欢呼声更加剧烈,连皇帝都站了起来,走到城垛前,不可思议的望着城下校场。校场之中,太子正率亲军朝着城上山呼万岁,他知道荣贺擅长骑射,却不知擅长到这种程度。

潞国公几乎要老泪纵横,伏地拜倒:“恭喜陛下,太子英武贤能,大亓中兴有望了!”

众官员一同拜倒,山呼:“吾皇万岁,万万岁。”

太子表现优异,皇帝自然与有荣焉,此前心中的阴郁一扫而空,强忍着笑意,绷着脸道:“都平身吧。”

众人起身,又将目光移向城下,因为较射还在继续。

最紧张的当属沈聿,他不担心怀安的骑术,而是担心那匹情绪不太不稳定的月亮马,偏偏怀安最喜欢的就是月亮,每每出门都要骑着它。

怀安今天穿一身月白色的曳撒,外罩对襟罩甲,头戴长缨酒盅盔,骑在白马上,如一道白光闪过。疾驰几步,只见他双手脱缰,从箭囊中取出一支羽箭,毫不犹豫的张弓射出,随后是第二箭,第三箭,三箭在靶心处呈一字型排开。

“漂亮!”潞国公又忍不住开始讲解。

鸣鼓声响,又是三声唱报,鸿胪寺官员举起一次红旗,一次白旗,一次青旗,代表一箭正中靶心,一箭偏东,一箭偏西。

众人欢呼之后,便是一阵窃窃私语:“那是谁?是太子亲卫中的将官?也太年轻了。”

皇帝的笑容险些掩藏不住,回头见沈聿正眼观鼻鼻观心,并不出言解释,便知道他为人低调,不想出这个风头。

谁料这时,怀安□□的坐骑突然失控,驮着背上主人兴奋的扭动起来。

皇帝眉头微蹙,正担心那匹高大的白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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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了惊,将怀安甩下马背。谁知它竟然随着规律的鼓点夸张的踢着步子,好似扭着大秧歌,骄傲的高昂着马头,在声声欢呼和赞誉声中,一路招摇地回到军阵之中。

城下亲军都在忍笑,城上官员已经忍不住嗤嗤地笑出声来:“这马,真有意思。”

潞国公人老眼却尖,当即指出:“沈阁老,这不是令郎沈怀安吗?”

沈聿浅笑不语,似乎对他这处处显眼的儿子早已习以为常。

众人又是一阵唏嘘,沈怀安谁不知道啊,沈阁老的幼子,谢祭酒的女婿,太子的伴读,传说中的红薯之父、迎春瓜创始人、历任小阁老克星……只是想不到沈家书香门第,培养出来的儿子弓马居然如此娴熟。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潞国公感叹道。

随后,东宫亲卫依次催马而出,身手矫健,英姿勃发,喝彩声此起彼伏,将方才尴尬阴郁的氛围一扫而空。

“你不是存心让着我的吧?”荣贺问。

怀安翻翻白眼:“我是那种人嘛?”

“还真不是……”荣贺道:“哎,你别晃来晃去,我头晕。”

“我说了也不算啊!”怀安被月亮驮着,来回踢着正步,仿佛每一声欢呼和赞誉都是属于它的,怀安也拿它没办法,好在他脸皮够厚,否则众目睽睽之下,非得社死不可。

待亲兵较射结束,隆隆的鼓声也停了下来,耳际忽然变得安静时,人的神志是会异常清醒的,因此皇帝还没有被一声声赞誉冲昏头脑。

“回想祖宗之时,京营士兵有数十万,今虽不足,尚可得□□万人,假使操练有方,都如神机营一般,岂能尽皆无用?然而现如今,京营士卒骄惰,法令难行,所谓春秋操练具已名存实亡,今日朕举行大阅之礼,就是为了申戎政而戒不虞。”

城楼上鸦雀无声,众官员垂头聆听圣训。

“朕加意武备、整饬戎事的决心人所共见。内阁拟旨,从今年始,每岁或间岁冬季农隙之时,都要举办大阅之礼,朕会亲临校阅,技艺娴熟者分别赏赐,老弱不堪者即行淘汰,务必使辇觳之下,常有数万精兵,方合居重而驭轻之道。”皇帝道。

沈聿道:“臣遵旨。”

皇帝颔首道:“武官怠惰至此,朕心甚忧,今日较射成绩,明日上报给朕,怠惰不堪者,朕要严加惩治,或罚奉降级,或罢黜淘汰,兵部会同五军都督府拟一个条陈出来。”

潞国公道:“臣遵旨。”

至于这次表现甚佳的太子亲卫,还是赏银为主,朝廷虽然急于用人,可皇帝还是存着一点私心,想将这些年轻人压上一压,留给太子日后提拔。

“周岳,晋升后军都督府左都督,加太子太保。”

“沈怀安……”皇帝的声音有些微颤,似乎在极力忍笑。因为城下那个一袭白衣的小子,已经从马背上翻身下来,揣着两手嘚嘚瑟瑟蹦来跳去,好像一个着急解手的窜天猴。

城上众人无不暗自惋惜,如此英俊的皮囊之下,为什么偏偏长了个猴儿的灵魂,不过这家伙已然定亲,用不着在座诸位纠结。

只听皇帝又道:“射乃六艺,然今人一心钻研八股,荒废武学,沈监生虽以书生之文弱,勇谋兼备,弓马娴熟,实乃诸生之楷模,赐‘文武兼备’匾,赐穿忠静冠服,仪同正六品。”

登时引来一片羡慕的吸气声,他们这些人家的子弟,大多数看似循规蹈矩知书达理,实则在等着父祖辈的恩荫,沈怀安看起来顽劣,年纪轻轻尚在学中,已得皇帝亲自赐匾赐服。

这话倘若被怀安听到,必定嗤之以鼻,赐匾有啥稀奇,他有十几块呢,都是皇帝御笔亲书,就挂在他的各大店铺里。

忠静冠服倒还有点意思,那是官员燕居之服,由皇帝钦赐,勉励百官进思尽忠之意,居家宴饮和外出参加酒宴时都可以穿着,老爹有,大哥去泉州上任之前也赐了一身,现在他也有了。

外头风声啸耳,怀安此刻冻得瑟瑟发抖,回到营帐里,他的氅衣居然不翼而飞了,几个亲军士卒上下翻找,找出一席毛毡把他裹起来,又去寻热水。

他越想越生气,国朝优待士子,谁家文官还得在冰天雪地里出大力啊!

皇帝宣太子登城回话,荣贺便说:“要不我的衣服先给你穿?”

“你不坑死我不甘心是吗?!”怀安朝着空气踹了一脚,立刻将那条腿缩回毛毡里,一边发抖一边说:“别忘了我们商量好的事。”

荣贺让他放心,转身离开营帐,登上城楼。

太子前脚刚走,沈聿命长随将一件厚实的毳毛大氅送进营帐。

怀安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感动,抽抽搭搭的说:“兄弟什么的最坑了,还得亲爹啊!”

皇帝此时的面色已经好了许多,不过依然带着点忧虑,并没有荣贺想象中的高兴。

荣贺上前见礼:“儿臣叩见父皇。”

皇帝摆手让他平身:“太子,你的这些亲军,是近两个月才开始操练的吗?”

荣贺道:“回父皇,不是,他们之中多半是书院的保安,一直由神机营退役的两位老将官操练。”

保安?众人面面相觑,那是何意?

“保一方平安之意,”荣贺道,“让他们保护书院的安全。”

众人:听上去不是特别高级。

“书院保安……竟有如此身手。”陈亮唏嘘道。

皇帝点头道:“无论如何,你今日的表现着实不错,有大功,说罢,想要什么赏赐?”

荣贺不假思索,撩襟跪地:“回父皇,儿臣不要赏赐,儿臣提请在北郊设立‘京师武备学堂’,望父皇恩准。”

“武备学堂?”

不但皇帝很意外,四下臣工也开始交头接耳——从来只见过教授经史文章的学堂,没听说过武备学堂。

皇帝转身问沈聿和陈亮:“这武备学堂可有先例?”

沈聿道:“前朝首先设立‘武学’,教授兵法谋略及武艺,但因种种原因,只运行了数月就草草废止了,本朝国初也有‘京卫武学’和‘地方武学’,也迅速被废,后来便只设武举而不设武学了。”

皇帝颔首,又问荣贺:“太子事先了解过吗?”

荣贺道:“儿臣查过《会典》,有过一些了解。但儿臣所说的武备学堂,与过去的武学不同。去年秋季,儿臣奉旨巡视三大营,一进入神机营,便能感受到令出如山、军纪严明,周将军的操练之法,真正能使千军万马共作一个眼,共作一个耳,共作一条心,是儿臣从未在任何一本兵书中见过的。”

皇帝心中暗自哂笑,说得好像你看过多少书似的。不过当着众臣工的面,他还得煞有介事的点头,维护太子殿下的形象。

荣贺道:“更让儿臣惊叹的是,营中有一小学堂,每日晚饭之后,全体军官都要在学堂中学习,再将所学内容传达给下级士卒,如此才操练出铁一般的神机营。”荣贺道:“儿臣希望建立武备学堂,参照神机营课程,命大阅时被贬黜的将官入学重修,达到肄业标准方可降级续用,武举中举的进士也要入学进修一年,一年后结合毕业成绩授予官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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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的神情愈发严肃,一众文武官员也由淡漠变得肃然。

“潞国公。”皇帝道:“你以为太子的提议如何?”

阅兵结束后的潞国公又开始老滑头了:“臣以为太子所请事关重大,宜令九卿及科道集议于朝廷。”

一个球又踢还给了皇帝。

皇帝早就习惯了,不愠不火道:“太子回去后拟一份条陈交给内阁,让周岳将自己的练兵之法写一份奏疏上来,由兵部会同五军都督府部议,再经由各部廷议决定。”

“臣遵旨。”

陈公公拉长声音高喊:“皇上起驾回宫——”

御辇载着父子二人,沿着御道缓缓离去。

第193章

荣贺花费三个通宵将举办“武备学堂”的条陈整理完毕, 交给皇帝。约过了七八日,周岳的《京卫选兵练兵要略》也送到了皇帝案头,足有十数万言, 一看便是多年积累的心血,而非一朝一夕写就。

皇帝大受震撼,对陈公公道:“连同太子的条陈,一起交由兵部部议。”

乾清宫, 东暖阁内烧起了地龙,温暖如春。

皇帝斜靠在御榻上,手里翻看着一沓文章, 一篇一篇, 逐字逐句, 看奏疏都没这么认真过。看完一沓, 又从榻桌上拿出另一沓。

此时已近年关,国子监放了学假。

怀安和荣贺就侯在一旁,频繁用目光交流, 到后来索性很小声的交头接耳起来。

“好端端的, 陛下看我们的文章干什么?”

“闲来无事,品评一二。”

“我们写的东西也值得品评?”

“不要妄自菲薄。他看了这么久,说明还是有可圈可点之处的。”

怀安无奈地摇了摇头——普通且自信。

皇帝抬眼瞄了二人一眼, 看着他们狗狗祟祟的神态, 便回想起从前在祁王府的时候,二人频频闯祸, 令他和师傅们头疼不已。不知不觉中, 所有人都对这两个问题儿童降低了要求。

随着太子长大成人, 他打心底里不敢奢望他能成为一个励精图治的中兴之主,只求他不要做个昏聩糊涂的昏君。至于沈怀安……别撺掇着太子当黄鼠狼, 都是谢天谢地了。

今时不同往日,一次大阅使他对两个少年刮目相看,再加上“武备学堂”的提议,他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看法有失偏颇,这分明是两个可造之材啊。

精于骑射固然是好事,学业也要重视起来,不能因小失大。

太子日后登基,即将面对整个文官集团,皇帝肚子里没有真才实学,是极容易被这些科举制度选拔上来的人尖儿们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他已经体验过了。

怀安更不必说,如今的官身仅凭父荫和特旨,这两样在官场中是最没有含金量的,甚至是受人鄙视的,只有科举正途出身,方能得到实权。

他一气儿看了十几篇文章,看到最后,不得不接受一个现实——确实不尽人意。

皇帝戳一口茶,歇了歇眼,才板着脸道:“从今日起,太子除了阅读邸报和各衙奏章之外,还要在经史上多下些功夫。朕会重新选派讲官,为你日讲《四书》、《通鉴》,每月三次的经筵也不得缺席。”

荣贺错愕的张大了嘴,天降横祸啊简直!

怀安幸灾乐祸的看着他,夸张地学着他刚刚的表情:不要妄自菲薄

“沈怀安。”

怀安忙收敛神色:“臣在呢。”

数九隆冬,皇帝拿他的文章当扇子,烦躁的呼扇几下,数落道:“你在国子监读了三年书,就打算拿这种东西参加秋试?”

怀安:呃……

“好好好,”皇帝又道,“即便你不去考举人,至少也要升入率性堂吧,不然如何肄业,如何参加吏部铨选?”

怀安:嗯……

“从年后开始,老老实实的坐监应卯,不许随便告假。”皇帝又看向荣贺:“还有你,再写令旨帮他请假,朕没收你的太子印。”

二人唯唯应是。

从乾清宫出来,荣贺小声嘀咕:“你说我父皇不会是更年期了吧?”

怀安忙捂住他的嘴,紧张的四下看看:“别乱说话。”

“这是什么坏话吗?是你上回说你老岳父更年期了……”荣贺道。

怀安断然否认:“我可没说啊,你别诬陷我!”

荣贺朝他翻了个白眼:“敢说不敢认。”

怀安叹口气:“我只是不明白,我都‘文武兼备’了,我都‘忠静冠服’了,为什么还要上学读书啊?”

荣贺“切”的一声:“我还有皇位要继承呢,不是照样要读书?”

怀安道:“没天理啊!投胎都成这样了,为什么还要当社畜?”

“什么叫社畜?”荣贺问。

“社畜就是像牛马一样拼命干活的人。”怀安道。

话音刚落,两名太监匆匆朝着乾清宫方向跑来。

除非有紧急军报,或有天大的喜事,太监宫人是不会在皇宫内苑跑动的,因此二人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们。

“太子殿下,东宫急报,太子妃临盆了!”

荣贺登时双腿一软,怀安掺了他一把,才堪堪站稳,乘上肩舆,一路催促着往东宫而去。

怀安还在愣神,忽然一个令牌扔向他,荣贺道:“帮我请苏大夫进宫!”

……

寝宫之外,荣贺看着那根即将燃尽的线香,急得来回踱步,久久听不见内室传出声音,还以为遇到了难产。口中念念有词:“元始天尊如来佛祖至圣先师保佑……”

怀安瞧着他临时抱佛脚的模样,像是真的急坏了,只好劝道:“殿下,你坐一会儿,生的太快不见得是好事。”

世人都畏惧难产,却不知急产也很危险。

荣贺压根听不进话,似乎又觉得与“儒释道”三家的关系有点疏远,又双手合十念道:“列祖列宗在上,只要太子妃平安生产,我愿洗心革面,克勤克俭,做一个合格的社畜!”

怀安想捂住他的嘴,已经来不及了。

寝宫内传来一声歇斯底里的惨叫。

荣贺险些瘫在地上,不顾太监宫人的阻拦,跌跌撞撞闯进产房,一路吆喝着:“保大人保大人,别管小的了!”

怀安被他一惊一乍吓得心惊肉跳,随即内室中传出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

荣贺闯入产房,宫人呼啦啦跪了一地:“恭喜殿下,母子平安!”

……

乾清宫内,皇帝正召集内阁阁臣们议事,皇帝悯恤姚阁老大病未愈,还命人赐了座。

这时陈公公来到殿外,向皇帝禀报:“陛下,东宫遣人报喜!”

皇帝微怔,众人的讨论声戛然而止,只见花公公端着一个托盘,跪在宫门之外,托盘上摆着一件玉器,那是一枚玉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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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公公朗声报喜道:“太子妃诞子,陛下喜添皇孙!”

陈公公和刘公公也跪了下来:“陛下大喜!”

殿内所有太监一齐跪地称贺,阁臣们也相继跪倒:“臣等恭贺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皇帝在片刻怔愣之后,自然是喜上眉梢,当即命左右拿出事先备好的长命锁,那是一枚赤金镶玉的金项圈儿,希望长孙健康长寿。

另依照仪制赏赐喜庆宝物、宫女、太监,不做赘述。

……

年关将至,各衙都在进行各项收尾工作,准备腊月三十封印,回家过年。唯有文渊阁的议事厅内气氛紧张,毫无过年之前的松懈。

他们在讨论明年的工作重心——考核吏治、清点卫所人口、清丈屯田,以及太子的《提请设立京卫武备学堂疏》。

按照旧例,武学的经费有过两种情况,一是武将子弟自付学费,无疑在当时引起了众多武将的不平;二是由兵部拨款,兵部从牙缝里挤出这样一笔钱,却惨遭层层盘剥,真正用于办学的经费寥寥无几,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姚滨阴测测的说:“驴不上磨,一心只想着吃草料,是懒病,只有用鞭子抽。”

他一向如此,即便当着圣驾,也敢直截了当的骂满朝文武都是驴。

他想办武学、开港口、造宝船、下西洋,他要为朝廷开源,缔造盛世……可是时至今日他终于明白,一切的一切,树冠想要繁茂,必要先将根系上的溃烂治好。

可是整顿吏治、整顿军制,制定更加严格的考核标准,势必会触动众多文官武将的利益,甚至会加剧地方官员对小民百姓的盘剥。

姚滨又是个有些蛮横又十分霸道的人,喜欢以强权压人,不肯接受同僚们徐徐图之的建议。许多人慑于他的威势不敢出声,实际上积怨颇深。

就连沈聿也开始劝他,步伐不妨放慢一些。姚滨充耳不闻,他的眼底是两片发黄的浑浊,面色也愈发暗黄,总对沈聿说:“时间不多了。”

沈聿不明白他所说的时间,到底是大亓的国祚,还是他自己的身体,亦或二者皆有,千言万语,唯有化作一声喟叹。

为官到这个地步,沈聿是不乏门生故旧的,他们都不太明白,以沈阁老今时今日的地位,足以与姚阁老一较高下,何况姚滨身患沉疴,沈聿却春秋鼎盛,何不趁机将其赶出内阁,而是甘愿屈居其下做一个副手?

因为沈聿心里很清楚,国朝延续至今,颁布的政令车载斗量,其中不乏治国安邦的良策,却每每收效甚微,一百多年的积弊使得这些政令如石沉大海,新鲜的血液注入其中如杯水车薪,官场中人照样的贪贿、畏缩、敷衍塞责、不作为。

积弊不除,多好的政令都收不到效果,可要根除陈规陋习,就要剜疮割肉,就会疼,会流血。

他虽也做过“欺师灭祖”的事,可当时一是为了大局考虑,二是为了避免恩师的晚节不保,如今正值新政的关键时期,他就算有争斗的野心,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内斗的。

……

腊月三十,各衙封印。

这一年发生了太多事,内阁成员大换血,六科归入内阁管辖,姚滨分管的吏部对内外官员进行了大清洗,税制改革、币制改革已经开始推行……

其实新皇登基的这些年,朝廷已经有了万象更新的气息,不少人深切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浪潮正在朝他们逼近,有人期待,就有人带着深深的恐惧。

不论如何,各衙都要封印,没吵完的架,也要留到年后慢慢吵。

沈聿回到家,芃姐儿迎出来,她穿着豆乳色的小袖短袄和马面裙,银红色白绒缘的对襟比甲。夏日里参加军训晒黑的小黑妞,如今又变回了肤白胜雪小俊妞,只是脸颊上蹭满了面粉。

沈聿看到女儿,便将满心的忧虑一扫而空,笑着问:“怎么像个小花猫似的?”

芃姐儿一手拿袖子蹭脸,一手挽着他的小臂叽叽喳喳的告状:“哥哥姐姐弄的,他们不往面板上撒,净往我脸上抹!”

“真是不像话了!”沈聿笑骂:“他们弄面粉做什么?”

“您去看看就知道了,简直要造反了。”芃姐儿绷着小脸。

说话间便来到主院,欢笑声透过门窗院墙一直传到了院外。

上房堂屋中已经摆好了大食桌,老太太、许听澜和季氏正坐在一旁说话,小辈们围在食桌前鼓捣着包扁食。

“爹回来了!”怀安一脸坏笑,背着手蹭过来,趁芃姐儿不备迅速出手,往她额头上添了三道杠。

芃姐儿“哇”地一声叫出来,怀安大笑逃跑,沈聿撸起袖子就要抓他。

满堂欢笑,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冲上天际的焰火,照亮了堂屋门外一小片夜空。

第194章

大年初一, 从四更天开始,就有人上门拜年。

怀安惺忪着睡眼爬起来时,天光还很微弱, 迷迷糊糊的先往枕头下摸,果然摸到一个大红包,今年恰好是牛年,里面是一张赤金的生肖牛金箔, 并一个精致的小荷包,刚一拿起,就掉出一个沉甸甸的小金锭。

这是祖母的习惯, 有时是金手串, 有时是金箔卡, 都是当年的生肖, 是压岁钱的意思,家里小辈人人都有,至于小金锭, 那当然是人美多金的好娘亲的习惯啦。这些都是每年必不可少的仪式感, 即便是怀远和邹玥、怀莹和陈甍这样成了婚的也有,怀薇和顾同虽然不在家里过年,但初二回门时也有。

沈家的孩子从没有骄奢淫逸的毛病, 所以从小零花钱充足, 也纷纷攒起了小金库,这个家里真正的穷人只有老爹而已。

爹娘去参加正旦的大朝会了, 怀安跟着堂哥表哥接待上门拜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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