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一个外人,对抗一心为了他们好的城主府,值得吗?
慢慢的,有些人沉默着站了起来,移到了旁边。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很快,原地就只剩下了六名筑基。
计闪闪,谢子寅,郑家兄弟,独臂女修,以及仅剩的一个浮月城本地姑娘。
每个人身上几乎都有伤势,和城主府一众灵力充足、衣裳干净的筑基形成天壤之别。
“这位道友……”李柯微笑着看向那名本地姑娘。
得到的是姑娘的破口大骂。
“你他娘的是什么东西就代表我们浮月城!你真要代表浮月城,刚才我们差点全死光的时候,你怎么没来?现在人救完了,你过来脱裤子放屁了?给老娘滚!”
姑娘说话时一点没有长相的文静,唾沫横飞,喷了李柯一脸,李柯抬手抹掉时,脸上的表情几乎快要撑不住。
李柯口才一直很好,这也是他这次被堂叔了苍真人派过来主持这些事宜的原因。
之前不愿意针锋相对,只是没必要,本来就不是自家的秘境,占个大头就行了,没必要得罪所有人。
但眼下情况不一样了,核心传承,还是这等级别的核心传承,光从那些阵法就能看得出,这起码得是元婴级别的大能布下的,这时候还不争,等着回去被骂死吗?
所以地宫中这一切,他势在必得。
在调查清楚这行人来浮月城后的轨迹和背景后,他迅速敲定了话术。
归元宗弟子又怎样?他们浮月城也不是吃素的,明着抢别人锅里的东西,那就是不占理。
归元宗一行人一开始没开口,是准备看他还能说出个什么东西。
后来没搭腔,则是在思考另一件事。
根据乔师妹之前说的,她是从城主府这些人口中听来的地宫的消息。
在此之前他们没有一个人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
可此刻,当李柯——先别管他说了什么屁话,总之他的意图十分明显,就是来晚了,眼见吃不到肉,就开始哔哔赖赖,想空口白牙占据道德高地抢东西来了。
可他为什么会这时候才姗姗来迟?
这个问题之前因为事态太急,大家一直没来得及想,也没注意到城主府没来人。
可此刻,李柯用实际行动,彰显了他们的存在感。
按照乔师妹说的,这些人不是应该早于他们所有人知道这边的情况吗?
这和李柯此刻的耍无赖行径根本不沾边啊。
一切的一切,只能导向一个结论。
乔师妹在撒谎。
这才是归元宗众人沉默的真正原因。
至于李柯说的,根本没人放在心上。一直到此刻浮月城本土姑娘开口骂人,众人才想起来,总不能让别人替他们出头。
陆均像模像样地取出一个算盘,开始拨算盘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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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之前本就在天街小会摆摊卖符,这方面是再熟悉不过的。
“这样啊,那好,李道友,我给你算一笔账啊。”
“我们师兄妹损坏的法宝,受的伤,还有精神损失费这些,暂且不论,就先来算培养一名修士需要的费用好了。”
“第一步,引气入体,要的灵药,咱们也不多算,姑且算它五百灵石好了,功法,咱们也不多算,姑且也算它五百灵石好了,练气一层,十瓶养气丹,五十灵石要吧?练气二层,一百五要吧?练气三层,三百,练气四层,哎呀这个就了不得了,练气中期起码要一千灵石吧,以此类推,到练气七层,五千灵石要吧?筑基初期,三万灵石要吧?”
“在场一共两百七十三名修士,浮月城本地人算七成吧,其中筑基中期八位——里边我家师妹救了三位。筑基初期二十四位,这二十四位说句都沾了我家师妹的光不过分吧,还有练气,我给你算算啊……”
“算好了!”陆均一拍算盘,“抹去零头,合计一百万灵石!”
他桃花眼微微弯起,笑吟吟道。
“既然贵府这么重视自家城池修士的培养,我们替你们省了这么多钱,这一百万结一下,不过分吧?”
李柯嘴角抽搐了一下,紧接着,脸上带出不赞同,道:“修士的性命,怎能以如此儿戏的方式计算?莫非诸位救人,就是为了敲诈灵石吗?那我简直是看错了诸位的高义……”
陆均打断他:“确实不能以这么儿戏的方式计算,实际上,培养一名修士不只需要丹药和功法,还需要各种天材地宝,以及师长言传身教,再加上冥冥中那丝摸不透的气运和机缘,这些我们都还没算进去呢,都算下来,三百万灵石打不住吧,李道友,你确定要用这种不儿戏的计算方式?”
李柯:“……”
我信了你的邪。
见他不接话,陆均眼底浮现冷意。
“这都不肯付,看来浮月城的未来和希望在道友眼中也没多重要,既然如此,有些大话还是免开得好。”
“想当强盗就直说,何必扯那些有的没的,没得让人觉得堂堂一个城主府,就这点心胸和气度,徒徒坏了你家真人的名声。”
李柯脸上的笑容消失。
“既然诸位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等不客气了,这既是我浮月城的东西,今日就必须留在这。”
“上!”
他后退一步,让六个筑基出场。
六打六,对面还是六个刚经历过大战没多久的伤患,他不信打不赢。
之前退开的筑基,有人手指动了动,最终仍是移开目光,只当看不见,哪头都不偏帮。
一个还存有几分热血的练气期年轻人咬咬牙,站了起来,挡在归元宗一行人之前。
“方才这位道友说得对,你们根本不是在为了我们,更不是为了浮月城,浮月城这些年乱成什么样子了?你们从来都没管过,那些马贼早就该死了。”
“从前从来不管,如今要牟利了,突然就是为了我们好了?谁信?”
可惜他一介练气,人微言轻,同为练气的李柯有身为金丹真人的堂叔倚仗,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上!”
就在这时,上头的悬棺突然动了动。
修士耳聪目明,这动静大家都听到了,李柯皱眉道:“同样的手段,不能用两次。”
傅长宁之前借悬棺显灵的事,他已经从老妪那知道了。
面对所有人投来的目光,傅长宁:“……不是我,我没那么蠢。”
她话音刚落,砰的一声响,那悬棺的棺材板直接飞了。
所有人:“!”
不少人差点当场就跪,高呼道君,还好还好,在那之前,一个小胖子的身影先从中爬了出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哎呦!”
所有人:“……”
这不是城主府那位宋小公子吗,他怎么会在这?
之前那个年轻人当即眼神一亮,他还对城主府心存着希望,上前道:“宋小公子,我知道,你才是这次城主府过来的主事人,你说说,这次的事到底谁对谁错?”
李柯差点被他的天真笑出声。
且不论宋长绒为什么出现在这,他眼中可以做主的人之前才和他同流合污,把这秘境扣下来,眼下怎么可能站在归元宗那些人那边?
宋长绒揉了揉发疼的屁股,站起来:“什么事啊?”
年轻人便把方才的事绘声绘色地说了一通。
宋长绒:“这个啊。”
他不假思索道:“当然是……”
“这几位道友做得对啊。”
李柯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扬起,待看到他指的方向时,人都懵了。
紧接着就是破口大骂。
“宋长绒你在瞎指什么鬼东西,一个废物在这捣什么乱?!”
“我捣什么乱了?”宋长绒翻个白眼,“李柯你脑子才出问题了吧,曾师祖明明就没死,结果被你为了这点蝇头小利在这胡扯八道,随便来个秘境都往他身上扯,你也不怕曾师祖哪天回来,一巴掌拍死你。”
“哦,不好意思我忘了,这是我的曾师祖,和你一文钱关系也没有,你只不过是了苍那个居心叵测的记名弟子的堂得不知道到哪去了的堂侄罢了。”
李柯觉得他疯了,见所有人目光都望过来,震惊,八卦,怀疑,不可置信,他硬着头皮道。
“宋长绒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如果这不是留仙曾师祖的秘境,你之前怎么可能进得去那青铜宫殿?”
“当然是因为你给了我作弊的无尘水。”宋长绒是真的一点面子里子都不要了,“当时我鬼迷心窍,听了你的话,之后一直后悔不已。我爹从小就教我做人要讲诚信,曾师祖喜欢诚实的孩子,结果我却为了这点利益,跟着你一块诅咒曾师祖,我对不起他老人家!”
最后一句话落下,他眼泪跟溪水一样哗啦就流下来了。
“你疯了?!”李柯是真的打死也没想明白,宋长绒这是什么操作。
四周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几乎形成了山呼海啸的效果。他一时慌乱,而身后城主府三个筑基期侍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大步上前,去抓宋长绒。
“少爷被了下了咒,尽说些反话,我们这就为您解咒。”
宋长绒将三人的眼神交汇看在眼底,纵使他不知道他们仨究竟用神识传音交谈了哪些内容,也足够他确认一个事实。
——这三人,果然都不是忠于他,忠于他那个神经病抽风爹的人。
想想也是,不然他被伍忠绑走这么久,这些人怎么可能毫无反应,还跟着李柯在这耀武扬威。
他们是谁的人,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同理,伍忠是谁派来的,也再明显不过。
“我输了。”
一片混乱里,他这话没头没尾,也没人知道他跟谁说的。
计闪闪却下意识看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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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长宁。
——之前在那悬棺附近的人,只有傅师妹。
傅长宁替徐师兄包扎伤口之际,回了她一个笑脸。
“师姐,怎么了?”
“没什么。”计闪闪摇头,上前,护在宋长绒面前。
师妹做的已经够多了,剩下的,交给她们就好。
-
大殿里乌泱泱一片,打得正热闹的时候,乔敏真正在大殿后边某个宫室里摸索着机关。
她总记得,原著中男主的黄桃玉果就是这附近哪个地方取出来的,和傅长宁分开后,她便来了这,可惜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黄桃玉果对她而言同样有用,这具身体是三灵根,要是能洗掉火灵根以外的金灵根和木灵根就再好不过了。
她已经不指望其他东西了,就拿男主那份总行了吧。
摸索了半天,总算被她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一个可以按下去的砖块,她小心翼翼按下,轻微的石砖移动声在安静的过道里响起,就在她屏住呼吸,翘首以盼的那一刻——
砰!
杨皓一锤子锤在她后脑勺上。
作为一个从重生开始到现在,一直在被不同人反复绑架的倒霉鬼,杨皓已经充分练就了装晕和逃跑的技能,就连毒修老人和女童有时候都看不住他,只能靠药来药倒,何况地宫里这点机关?
他轻轻松松就能找到阵眼在哪。
这一路上他一直在琢磨事,傅长宁没什么可琢磨的,她的言行都在正常范围之内,不正常的是乔敏真。
他简直想不明白了,这人之前到底是怎么追上的他?跟能预知似的,他往哪儿走她往哪儿追。
预知这个词出来时,杨皓心头一跳。
他想到了自己。
难道,乔敏真跟他一样,都是重生?
可重生也没道理啊,重生了还能开天眼知道他往哪边走是吧?
还是她跟那个老妖婆一样,头上也藏着一只冥眼,只是没叫人知道?
杨皓猜半天没猜出来,正好走到这边,发现乔敏真在这,他就跟过来了。
他起初没懂乔敏真想干嘛,看半天才搞明白,她是想拿黄桃玉果,那一瞬间,他都笑了。
这姑娘不会真以为黄桃玉果想拿就拿吧?
没有地宫那老头的默认,他们连个空气也拿不走,不然他早自己来取了。
这件事里,最让他感兴趣的是,乔敏真居然连黄桃玉果都知道,所以他才冒险过来,搞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他打晕人的手法就比傅长宁狠多了,那一铁锤下去,乔敏真脑后都是血。
但他实在太过高估自己的实力,当乔敏真转过头来,面无表情看着他时,杨皓心脏一跳,正准备再加一锤子,乔敏真手中剑直接刺进了他心脏。
血留了一地。
乔敏真自己的意识也越来越迷糊,最终软倒在地。
杨皓的鲜血顺着地砖缝流进去时,那边大殿中,众人正打到高潮。李柯发现他严重低估了归元宗弟子的实力,计闪闪和谢子寅即便受伤,实力也远不是寻常筑基能比。
尤其是谢子寅,一打三毫无压力,还杀了一个筑基期的侍卫。
宋长绒趁乱,早已经溜到傅长宁身边去了。
“你赢了。”
“不过我的赌注也兑现了。”他道。
傅长宁告诉他,想杀他的人就是了苍。
他不信。
傅长宁说,只要他在所有人面前作证,承认他们之前在造假,就能轻松验证。
如果她赢了,不需要他再出赌注,他的作证就是赌注。
如果她输了,那十万救命钱不用他给了。
她激将了很多,宋长绒最后还是答应了,大概他自己也想知道这件事的答案。
他不怕了苍,只要他能出去找到霏姨,再联合城主府其他金丹,了苍不一定奈何得了他。
他只是想要个答案罢了。
现在答案也出来了,他关注的点开始变成了:“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出现在了这棺材里?”
傅长宁头也没抬:“不知道,不关心。”
可宋长绒很想找个人说说,他自顾自道。
“我怀疑是姜析木,我好像看到他的夜行衣了,我隐约觉得我之后应该清醒过,但是我不记得了,总之等我再次醒来,我就在棺材里了,如果不是你及时发现我,给我松开,我能在里边憋死。”
“姜析木这个天杀的。”他总结。
傅长宁察觉他情绪没有上次见面时活跃,似乎有些怏怏的,但她此刻没空关注三十多岁大龄儿童的心理问题。
徐师兄之前为了保护一个练气期的小姑娘,中了毒修老人一种剧毒,全身伤口一直在反复崩裂,她此刻给徐师兄包扎还来不及,能偶尔抬头回他一句已经不错了。
因此,当高台上悬棺再次传来动静时,她几乎没有理会。
其他人也没几个理会。
狼来了这种故事,两次就够了。
第三次就腻了。
装神弄鬼也要有个度。
直到那身影在殿顶上投下一个飞鸿般的影子,一个白发苍苍,仙气飘飘的老人的神念从棺椁中飞出,坐在飞出来的棺材板上。
那一瞬间,所有人都似有所觉,停下了动作。
不知不觉中,地上所有的尸体和血迹都消失了。
翠绿而生意盎然的绿芽长遍大殿,又似有灼热的火焰扑鼻而来,木火两重天之际,宋长绒看着那张和自个儿家里挂着的画像一模一样的脸,差点惊掉了下巴。
“曾,曾师祖?”
白发老头眉头一挑。
“嗯哼?睡了我棺材的小胖子?”
他目光转到旁边,似笑非笑。
“还有你,偷偷敲我棺的小瘦子。”
傅长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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