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妆剑出现在她手中,这把剑傅长宁用得少,但她心里清楚,它有种特殊的性质,能够在挥剑时发出风吟引溪之声。旁人或许觉得这样弄花里胡哨,她倒不觉得,每一样设计,都有它的用处。
比如此时,碧妆剑就能充分发挥它的长处。
斩霜剑法第五式,月下霜斩。
拳与剑在空中交击,发出激烈的金戈之声,剑身几乎只能在钟离辞坚硬的肌肉上留下一层浅淡霜痕,可它发出的明秀悦耳的山风溪水声,却能带动剑身中的风灵晶和木灵晶一起运转,与体内的木灵气交相呼应,从而控制住傅长宁体内的波动。
钟离辞每一次爆发的气血之力,碧妆剑都会与它同步,如此,傅长宁就不必再分心去管体内,而能够专心和钟离辞打斗。
钟离辞敏锐地意识到了这点,但他并没有出手阻止,多控制一柄剑,同样是分神和分力,无外乎是多和少的区别。
他更注重傅长宁本身体能的变化。
他能感受到,她的灵力在飞速下降。
长时间维持超高速和高力度的打斗,对法修而言,本身就是一种消耗。
这是体修的长处,而绝非法修的。
“和体修这样近战下去很危险啊,之前就有人是被钟离辞这么拖死的。”
底下的人开始低声讨论起来。
“她应该不是不想,我看到她好几次想拉开距离,都被钟离辞拉回来了,根本躲不开。”
有人摇头:“先前到底还是小聪明,论真实力,还是差了点。”
还有人嘀咕,“钟离辞那一拳下来,看着都痛,归元宗这小姑娘居然能面不改色接下那么多拳,她骨头真的没碎吗?”
如果说一开始,傅长宁的表现确实让人眼前一亮的话,那么发展到现在,看好她的人已经寥寥无几。
因为肉眼可见的,两人拉不开距离,而傅长宁也没能占到上风——对体修而言,近战若不是下风,那就是必赢无疑。
因为能坚持到最后的一定是体修,他们的耐性和体力强到可怕,全身的骨头碎完了都能打。
苏秉辰听着一边倒的舆论,眼神变也没变,只低头记录着什么。走近了一看,会发现他居然是在绘声绘色地写两人的交战,只不过,傅长宁的招式都写得极为含糊,钟离辞的则是应写尽写,笔笔详尽。
这偏心程度,看得通宝商会几个好奇他在干嘛的师兄弟嘴角抽了抽。
记仇也不用这么记吧。
“不过,小一哥,你现在还觉得她能赢吗?”
方才傅长宁放倒钟离辞的时候,苏秉辰可是跟着欢呼,喊了必胜了的。
“当然。”
苏秉辰语气没有丝毫犹疑。
“行吧。”众人也懒得说他什么了,如果不是这两人不是一个姓,他们指定觉得这俩是一根藤上长大的,有些亲兄弟姐妹也没这么亲啊。
说话间,场上形势再度变化。
此前,两人已经交战了一刻钟多。可不要小瞧这一刻钟,这两人打斗都不是拖泥带水挂,一刻钟内,起码交手了上百回合,那些疼痛和术法攻击可都是结结实实落在身上的。
钟离辞就如同一个冷静缜密的机器,心态如磐石,任凭风吹雨打丝毫不动,稳扎稳打地一步步消耗傅长宁。
直到此刻,时机成熟,对面的人形容狼狈,体能也急剧下降,目测体内灵力只剩不到三成,他终于主动拉开距离。
蓬勃的气血在他体表爆发,转瞬被热气蒸干,他以之前十倍的速度和力道,冲向傅长宁。
“简直变态……体修都这么变态的吗,刚才那么久,他就没有一点消耗?”
场下有人低呼。
“没有吧,就他一个特殊,体修感觉莽汉居多。”
“他应该也有消耗吧,但肯定比对面少,毕竟是体修,又是练气十层。估计四五成吧。”这个说法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同。
“等等,”有人这时恰好抬头,接着目光一愕,声音都抬高了,“你们快看!”
众人寻声看去,就见那道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的人影,在临近对手不过一丈距离时,瞬间被冻结成了冰块!
但只不过半息,就破冰而出。
然而根本没用,他刚往前走一步,又被冻住!
再破,再冻。
再破,又冻!
按理说钟离辞体表的气血之力如此旺盛,不应该被冻住的。任何寒冰在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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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时,都会被他身体里的滚烫热意直接融化才对。
可事实就是如此,他几乎行动不了,每次破冰而出,等待他的就是新的封冻,瞬息而成,不给人任何的反应机会。
对手明明近在眼前,可却宛若身处天涯。
场上不知何时开始刮起了强烈的风雪,温度直降,慢慢的,被冻住的不再只是钟离辞本身,而是以他身体为圆心,向四周蔓延。
他破冰而出的速度越来越慢,十次,一十次,到最后,即便解冻,面上也已经附上了一层薄薄的霜,连睫毛上都是。
局势瞬间易转。
以一个体修的旺盛精力,需要多少次冻结才能彻底消耗完他的体力?
傅长宁最后试验了出来,四十一次。
这中间,她有无数次机会将被冻住的钟离辞踢下台,但她没有。
只是静静等待钟离辞力竭的那一刻。
最后一次,钟离辞破冰而出的时候,体表已经从淡淡的青色开始向青黑过渡。
他大概花了五息才彻底清醒过来,抖落睫毛上的冰霜。
任谁都看得出,他的体温已经下降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步。
而体修以气血取胜,体温的急剧下降,对他们来说是致命的,体内的力量基本无法再调动。
哪怕他明明还有远胜于傅长宁的体力。
傅长宁同样靠在地上喘息。
汗水浸湿她的头发,黏在脸上,她周身并无风雪,可偶尔也会有一两片雪花飘过来,落在肩上,亦或是那些已经被冻得干涸的血渍上,带上簌簌寒意。
她的状态绝非作假。
可也因为如此,愈加令人费解。
裁判长老似乎也在权衡,要不要直接判定钟离辞输,毕竟他的状态看起来已经很危险了。
对比起来,傅长宁只是累而已。
钟离辞却在他开口之前,先一步开口了。
“我……认……输。”
因为寒冷,他牙齿微微打颤,但很快,他就压制住疼痛和不适,强行调整了过来,恢复了正常速度。
“但我想请你先告诉我,这些是什么时候种下的?”
他从手臂里抠出来一颗暗蓝色的种子,任由血顺着还带有霜冻的手臂流下。
没错,促使他一开始冰冻的,并非外部因素,而是内部的这些小种子。
直到后来,才开始变成这漫天的风雪。
后者他猜到了,应该是一种特殊法宝。但前者,他可以肯定,之前绝对没有。
它们趁着他体内气血波动最大之时,将他全身封冻,速度之快,效率之高,远远超乎他的防备。
可能她原本等的就是这一刻,所以一直在示敌以弱。
可他想不明白,他能想起的只有之前那把碧色的剑攻击他的时候,夹带了一些冰霜之力,有些确实划伤了他,但若是有异物进入,他怎会毫无察觉?
“你不妨想想,什么时候没有。”
面前的少女手撑地坐起来,回答他。
“单纯以拳脚逞凶而不加以防护者,必将以拳脚落于下乘,如此而已。”
换言之,每一次毫无防备的身体接触,都是。
钟离辞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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